/br> 苏流风肺腑疼得想呕血,仓皇间,怀中滚出那么一截漆黑的草乌。 他凝了一会儿神,还是爬动手指,悄无声息将它收回怀里头了。 一场毒打到夜半才尽兴。 班头闹累了,又吃了一壶酒,醉醺醺回漏雨的屋里睡下。 小的孩子不敢开腔,大的孩子又不愿相帮。唯有阿刘师兄沥干巾帕,来给苏流风擦拭伤口。将他眉骨间濡的一点点血污抹去,苏流风清丽的眉眼毕露于人前。 阿刘叹息:“小风你这是何苦呢!” 苏流风不言语,他好似待谁都这般寡言少语。 阿刘也习惯苏流风的冷淡,但他知道,苏流风是念着他的好的,否则苏流风也不会每次讨到了多余的钱便匀出一份给他,供他攒下一些跑路的盘缠。 好比今日,苏流风把怀里藏的饼,撕开一半,分给阿刘师兄。 夜凉如水,窗纸破了口子,风涌进来,哗啦哗啦作响。两人兜头吹着风,挨在大通铺的里侧,辗转反侧。 阿刘嘟囔出一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苏流风难得开了口:“若班头死了,师兄有去处吗?” 阿刘骇然,吓得直挺挺坐起。 他借月光好生端详苏流风的眉眼,分辨他话里深意与虚实:“你要做什么?小风,你想做什么?” 苏流风闷声,又问一句:“有去处吗?” 阿刘哑了口,他期期艾艾好半晌,答了句:“有的……” “嗯。” 苏流风没再开口,他侧了身,沉沉睡去。 仿佛先前问的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只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幻梦。 - 秋庭蟾月,金桂飘香。 周仵作担心姜萝怕黑,特地往舒展的枝桠与屋檐底下挂了灯。 他信鬼神,听说漂亮的孩子都容易被菩萨带走当玉童子,故而还往桂花树上扎了几块姜萝平日里穿的旧衣,当成替身挡灾。 周仵作每回晚归都会给孙女带点甜食赔罪,今日拎回家的是一油纸包的酥儿印与糖霜糯米油糍粑。 他敲了敲家门,姜萝应声:“暗号!” 这是周仵作吩咐下来的规矩,让姜萝待家里时别胡乱开门,要听一听响动——平时没孩子在家,盗窃就盗了,有孩子在,他不想姜萝出半点差池。 周仵作摸了摸下巴:“天王盖地虎。” “小鸡炖蘑菇!”姜萝稚气地喊了声,随后欢喜拉开门,“祖父,你回来啦!” 周仵作把孩子抱起转了个圈,捏了捏小丫头的脸:“乖的哟!瞧瞧,这是什么。” 他献宝似的提起甜食给姜萝看。 小姑娘杏眼亮晶晶的,双手捂住了嘴,惊喜:“甜的糕糕!” 瞧瞧,周仵作嘴上说不想姜萝长龋齿,实则还是心疼孩子,每每给她带称心如意的甜点心。 周仵作在县衙的官宅里已经洗过身子了,回家怕味儿冲,又洗了一次。 待他换了一身长衫出来,看到姜萝小指头清点糖糕,小声数数,然后一个个往粮兜子里装。 “这么多拿去,吃得完吗?”周仵作失笑。 姜萝欢快地荡了荡小脚:“我给朋友带点儿。” “行,阿萝开心就好。” 周仵作是个大方的长辈,待孙女儿慈爱极了,她就是要天上星星,他都会想法子捞一颗下来。 甜糕不过暂时垫一垫肚子,周仵作捋起袖子入灶房,给孙女儿显摆厨艺去了。 姜萝想到明日可以见到先生,嘿嘿两声傻笑。 若是前世,苏流风官高权重,定什么都吃过,她的东西显不出好来;今生,他落魄一阵,她能帮到他些许事,倒像是她也有了用处,能将先生从水深火热的地方解救出来。 姜萝忙好了粮兜兜,犹如一只囤好吃食的家耗子,餍足极了。 她蹦下石凳,小短腿吭哧吭哧跑到周仵作身边帮忙煮饭。 姜萝一个小丫头,什么都帮不上,只能老老实实蹲灶膛前看火。 怕她闲得慌,周仵作还往缭烧柴薪的火堆里丢了个芋头,烤着给小丫头吃。 姜萝下意识又丢了一个,给苏流风的。 秋天果蔬想要保鲜就得丢到井里吊着冰镇,周仵作捞上来一大盆扁豆,掐头除老丝儿。 姜萝百无聊赖,忽然想起今天王勋说起的话。他道苏流风是戏班的跑腿小子,什么样的戏班子,会让角儿在外抛头露面乞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