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宫对卫令姿腹中块肉的重视程度远胜一切,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还嘱托六局二十四司将事务禀告的时间放到巳时一刻后。每日凤仪宫的吃用都让列了单子让太医先瞧了方可落实。 更甚者太医院的人说了一句孕中之人宜左侧卧睡,太后便连她的睡姿都上了心。 凤仪宫火盆里炭火即将燃尽,卫令姿靠卧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双眸紧阖,眉心不安蹙起,正陷梦魇之中…… 金太后与“她”相对而立,神情疏淡。 “哀家知道,今日送嫁队伍出城后城外大军就会尽数入城,国号废除,皇宫也不再是皇宫。于是哀家这几日走过宫中各处,忽然记起一些旧事陈怨。” 卫令姿似一局外人,静静看梦中的“她”着一袭绯红深衣,端正而立。 金太后沉默几秒,才道,“周国皇帝当年在校马场坠马之事,你可还有印象?” “她”回忆:“宫中调查,那马是因为食用了醉马草才会到处冲撞,癫狂而死。” “是守忠与岐儿所为。先帝知道此事,私下也斥责过岐儿,此事无可抵赖。”金太后并不藏着掖着,直接道。 没有预料到金太后的坦承,“她”颦眉:“既是父皇下过定论,太后娘娘何以重提此事?” 见“她”并无诧异之色,金太后也不奇怪:“事后哀家心疑,便又问过守忠。云太嫔身边的青容曾刻意接近守忠,告知醉马草的功用,暗示他去太医院偷取后放入马槽。” 后来尽忠因萧彻中毒之事在宫中销声匿迹,再无可查证,而坠马之事也早作为一场意外处置了。 察觉到金太后有意引导“她”防备云太嫔,“她”疑虑亦生:“守忠片面之言,难保不为推卸责任强行攀咬。云娘娘长年恭顺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为何……” “宫里头看似温顺、口蜜腹剑之人少吗?”金太后打断“她”的话,反问,“太医院跟司药房的人有什么理由要陷害周国质子?岐儿和守忠不通医典,怎么知道醉马草会致马失控?” “让先帝对岐儿失望,受益的就只有她的儿子。醉马草之事是她,甚至汪司珍自缢之事哀家也一直怀疑她。” 萧彻坠马中毒事件,卫岐被斥责,险些被废太子之位。汪司珍自缢之时,正是她父皇暗示晋金氏贵妃位之时,之后宫中流言四起,晋位之事也不了了之。 照金太后所言,只论这两桩事情,最后的间接得益者确该是云太嫔。可是…… 卫令姿眼神略沉。“她”也如她轻喃:“一个人的心思真可以藏这么久吗?” “自然是可以,就如长久以来荣安侯府将医女扮作婢女带进宫的事情哀家都清楚,但哀家故作不知一般。”金太后道。 卫令姿暗暗觑了一眼金太后,只见她神情如常,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 金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后说了一句:“这些年她做小伏低,收买人心,的确没有露出半分错处。可她从前做过什么没人再比哀家清楚。” “从前?“卫令姿面前的“她”捕捉到重点,眉头拧住默默低下头去。 金太后深吸了一口气,似下定决心道,“宫中太医数十人,皆是妙手,便是一人误诊,也会有太医院层层确认。你母妃为何信不过宫中太医而隐蔽行事?当中缘由你可问过?” 眼前之人过分凝重的神情让卫令姿下意识心头一颤。 “她”问:“太后娘娘到底想说什么?” 金太后见状,良久终道:“你母妃担心的,并非旁人,正是哀家和云太嫔。” “你的生母崔氏,当年受先皇爱重,怀有子嗣,风头无两,于是她诞下皇子便会封后的传言不胫而走。当年是云太嫔找到我,声称有不易察觉的法子,折损崔氏母体血气,让她未至产期便一尸两命,事后便是太医查验也只能得出一个气血虚弱的结果。” 生母的姓名在这种情境下被提及,卫令姿不觉心底生凉。明明已经可以猜到自己接下来会听到什么,却还是攥紧手心,强行让自己继续听下去。 “彼时哀家私念过甚。云嫔是医女出身,为了岐儿的太子之位哀家信了她,为她打点司药房之人,每日于安胎药中放入极少剂量的药剂,眼睁睁看着崔氏气色日差。” “那为何,我没有胎死腹中?” “她”牙根咬得生紧,使了许多气力才让这几个字挤出来。 说到这里,金太后语气也不再平静:“哀家细想,能顺利将你生下,想来崔氏已经有所察觉停了用药,只不动声色罢了。她每日进药虽少但时日长久,自知自身难以保全,故而在最后的时间里为你做好打算。” “宁太妃家世好无生养,不必争宠也可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