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上官婧心中不免有几分沉重,无形之中,似是有一套重重的枷锁,已是高高地悬在了她的头顶之上。 可李夫人依旧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地讲着,她孤寡多年,常常被长房的人奚落取笑,如今她的亲生女儿,竟然压过嫡长女上官媛,成为摄政王妃,这岂不是她此生最为扬眉吐气的一件事吗? 上官婧见房中无人,犹豫再三,低声问道:“娘……你可知道京城中有位花魁娘子叫做沈红蕖吗?听说,她和我长得很像……”她细若蚊声地说道,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今日梅花从中,那两个小厮口中说出花魁娘子沈红蕖的名头,让她吃了一惊。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说此人的名头了。 她还记得,那一日,中秋宴上,阖家都在赏菊、吃螃蟹,长房和三房那几个姐姐妹妹在背后指着她捂嘴笑道:“嗳,你别说,还真有几分像。” “嘻嘻,那日我跟着大哥哥偷偷溜出去玩,瞧见花魁娘子沈红蕖站在高台上跳舞,乍一看还只当是她在上面,可唬了我一跳。” “呵,这天底下的下贱胚子倒是长得都很一样。” 这几位姐姐妹妹是奚落她惯了的,交头接耳的声音,刚刚是唯有她能听到,旁人听不到。 上官婧将背挺得直直的,可是攥着酒杯的手指已经泛白。 自此之后,花魁娘子沈红蕖已经成了她心中的病根。 她和沈红蕖,真的很像吗?…… “你是从哪听来的混账话!你是堂堂的京兆上官氏嫡女,马上就要嫁给这天底下最尊贵的摄政王,成为他的正妻!你岂可自轻自贱,将自己和那窑子里最下贱的娼妓相提并论?!这话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我去撕烂了他的嘴!”李夫人勃然大怒。 “娘,你别生气,女儿再也不说就是了……”上官婧嗫嚅道。 李夫人气得胸脯子上下起伏,在房中来来回回走动:“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长房和三房那几个说的,是不是?” 上官婧艰涩地点了点头,已是快要哭出来了。 李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长房那几个嫡女,自是骄纵惯了的。三房只一味地依附长房,从来不把她们没了男丁的二房放在眼里。 “此事休提!我自会去找你大伯母理论,你只要知道,你的夫婿,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而你出身名门,嫁给摄政王,是门当户对!旁的胡话闲话,一概不理论,这就是了。” “是,女儿知道了。” 上官婧羞愧地低了头,怯懦地答应了。 …… 李夫人遣了七八个丫鬟,又加上三四个婆子将上官婧送回闺房中,这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回想当初,她以小门小户之女高嫁进这赫赫扬名上官府,以为是天底下掉的馅饼,后来才知道,她的夫婿是个娘胎出来的病秧子、短命鬼,只因一个算命的老道,说她的八字能够旺夫,上官氏的老太太这才心急火燎地让她进了门。 谁知她过门不过三年,那短命鬼就丢下她们娘俩儿撒手走了,好在她生出了个女儿,到底有个指望。否则在深宅大院,她无依无靠的,该怎么活啊…… 这京兆上官府上上下下,皆是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她和婧儿虽然也是锦衣玉食,却平白遭受了多少白眼和嗤笑。当年,唯有小姑子上官晴滟还时常帮衬着她们娘俩儿。 同是女人,她如何不羡慕这个小姑子。 上官晴滟出身如此高贵,父亲是赫赫数百年京兆上官氏的家主,嫡亲姐姐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人又生得那般美丽,才艺更是一绝,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仿佛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无数次,她多么想成为像上官晴滟一般的女子,却也知道,自己此生无望,只能行将就木地守着丈夫牌位,一日一日地等死罢了…… 直到她有了一个女儿,她的愿望,终于就要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