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抱着几卷经书,刚准备走出书斋,马车飞驰而过扬起的灰尘袭卷了他一脸。他用衣袖捂住嘴巴,赶忙转身拉住还未踏出门槛的苏裴晗。 “公子小心!外面风尘太大,当心咳嗽。” 苏裴晗身量高挑却略显削瘦,身上披着的雪白狐裘将他的肤色衬得更加苍白了几分。他手里仍执着经书,周身透着一股难以掩盖的书卷气。 书斋外的一阵冷风穿过还未闭紧的大门,猛地灌进他的口鼻。他不禁微微垂首,喉间似被堵住般,发出几声压抑的低咳。 “晚市申时后便不许马车通行,何人敢当街这般纵马,青天衙门里都是些吃软饭的吗?怎么还不派人前来捉拿!?” 书斋老板透过门缝看向远去的马车,忿忿道。 “唉,官老爷们八成还在为城郊柳巷里躺着的平民百姓发愁。京都城外早就暴起民乱,他们哪还能有空管这种小事?” “我听小道消息说了,城内如今又加了兵马守住城门,唯恐流民冲进京都内,扰了京中诸多贵人。” “恐怕过不了多久,城外的乱民就要身首异处啰。” 朝堂上日日为此事争得面红耳赤,苏裴晗虽刚授予官职,不过是个小小的户部郎中,但近来也为此事多有烦忧。众人的议论让他眸色沉了沉,宁安却唤回他的思绪,“公子,可以走了。” 他闻言轻应了一声,随宁安出了书斋。 * 另一边,马夫勒紧缰绳,马车四平八稳地停在肃和街街道上。 玉芙提醒:“公主,苏府到了。” 话毕,她先一步跳下马车,拿出矮凳。宋卿卿随后扶着她的手,提着裙摆,端起仪态,小心踩着凳下马。 宋卿卿早先换了身淡绿色的百蝶戏花罗裙,眉间画着时下京都最流行的朱玉花钿,一头青丝盘成低低的堕马髻,鬓间珠玉海棠簪于日光下熠熠生辉,两络头发垂在胸前,她腰身纤细,在寒风中更显得风姿绰绰。 隐隐梅香拂面而来,玉芙不自觉恍了恍神。 她虽终日随侍公主左右,但仍不免偶尔为这美色所惑。 京都百姓皆道琼华公主风流成性、骄纵跋扈,世家公子们个个视她若洪水猛兽,闭之不及。而她却深知,自家公主是个至纯至性之人。 沈宥将公主弃之如敝屣,便是他瞎了狗眼。只望未来姑爷能真如传言那般,将公主珍之重之。 玉芙抬眼,正色走向苏府大门。 按常理而言,像这样的府邸宅子里通常会派有两个家丁于门后看守,若是听闻马车停靠在门前,便会立即开门迎客。 而直到玉芙立于门前,都未有人接应。 “有人吗?” 她只能一面高声询问,一面叩响门扉。 宋卿卿站在马车旁,仔细打量着面前这座宅邸。 旁人家的牌匾往往以金丝描边,而眼前高悬的牌匾却显得十分素净,在余晖金光下隐隐泛着光芒。绕着屋檐建造雕刻的游龙,双须飞舞着,似要腾空而起。悬梁上挂起的灯笼龙飞凤舞地题着“苏府”二字。 尽管肃和街人声嘈杂,热闹非常,但却衬得这宅子更加肃穆冷清。 宁安刚走近正门,便看到管家和一黄衫女子纠缠。 在苏裴晗被赐婚前,苏府门前常常会有这般丫鬟打扮的女子探着脑袋,变着法地试图打探他的喜好。 宁安本以为那些世家派来的人吃了闭门羹、又听闻了赐婚后会老实不少,没想到竟还有不知好歹的凑到跟前来。 他向来护主心切,此时更是蹭蹭两步跃上石阶,将满怀的经书交给管家。转身桀骜地扬首,面色不虞看向来访之人,讥讽道:“怎么总有人听不懂好赖话?我们管事的早就说了郎君外出,你竟还要往府里闯不成!?” 玉芙愕然望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气更不打一处来。 她明明给管家报上了公主的名号,谁料他却是个榆木脑袋,只一味以“郎君不在府中,烦请隔日再来”搪塞她。 再隔日,便真要等到成亲那天才能相见了。 而今她家公主堂堂天之骄女,在冬日里等了足足有半刻。这主人若是外出不能前来相迎便罢,管家竟是连允她们进门吃盏茶的机会都不给。 玉芙刚撸起衣袖,准备好好教训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余光就瞥见一位公子踏雪沿石阶而上。 他一身月白暗绣锦袍,披着莹莹似雪的斗篷,夕阳下锦衣华光流转。腰带上挂着的玲珑玉佩随着他轻缓的步履左右摆动。修长疏朗的眉眼下一点泪痣,平白为他增添几分妖冶。他身形清瘦,如松如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