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瑞眼瞅着柳氏一党已结束了方才那番慷慨陈词,于是抖抖袖子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臣今日一早听闻周小将军亡故的噩耗便也派人查看了一番。事实上,此事与长公主并没有什么干系,一切都是和恒王爷的属臣那其岳所为。” 他身份不凡,在众臣心中都有些分量,因而无人敢轻易驳他面子。片刻沉默之后,柳向云漠然道:“公主嫁与和恒王爷,天下皆知。诺国的兵马如今还以公主府府兵的名义陈列郊外,如今沾了命案,二人却又没有关系了?此等变通倒是令臣佩服。” 刘世瑞不慌不忙,像是文人之间谈经论道一般泰然:“姻缘是姻缘,罪名是罪名。若是真定了罪,依律连坐,相信长公主殿下也不会有何意义。如今证据确凿,此事同长公主殿下并无干系,又怎能混为一谈呢?” “好一个证据确凿!”一个周施属官情绪激昂地嚷道,“既然刘大人也认为和恒王爷杀害我家大人证据确凿,这还不定罪吗?” 李泰的身体一抖,下意识又看向李妍君。 谁知李妍君依旧淡然旁观,甚至端起一杯茶,挑眉询问他要不要加点茶水,见他无心用茶,便自个儿抿了一口,很是自在地看着诸臣争执。 大殿上,刘世瑞一回头,很是认真地将那位属官打量了一番,像是在看一个结了猪崽的大树,一顿之后又是一笑:“你以为我们如今要定的是谁的罪名?断的是谁的生死?那是诺国的王爷,是诺国国君倾全国之力寻找的亲侄子。你以为单凭你我三言两语便可决断吗?” 满殿朝臣皆窃窃私语起来,不知如何辩驳。 和恒王爷身份尊贵又得诺国国君看中,如今人在郢朝,所代表的便不单是他一个人,而是涉及到了两国邦交,倒的确不是由他们随随便便便能定下生死之人。 他们有些惶恐地看向柳向云,希望他能帮忙给拿个主意。 只见柳向云一扫平日里泰山崩于前不动于色的模样,大义凛然地挥袖道:“和恒王爷尊贵不假,但周施将军的命难道便如草芥吗?若我们今日不能为自己的将军讨回公道,来日又如何能够守卫国土,护卫百姓?” 众臣心中一凛,热血贲张,像是跃跃欲试地想要将九思押上断头台。 到了这个时候,李妍君总算幽幽开了口:“柳大人这话从何说起。知道的人自然是知晓您的满腹忠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对本宫不满,或是对皇家不满呢。” 柳向云也不告罪,只平静地望着高台之上,淡淡道了声“不敢”。 “都是为郢朝计,有什么不敢的。”李妍君敷衍地客气了一句,紧接着话锋一转,“此事如何决断,还要看看原委究竟如何。乐康有一物,还请诸位大人一观。” 她挥了挥手,阿离恭敬地一伏身子,继而端了个托盘走近群臣之中。 托盘上放了一只断箭,箭尾乃是残缺蓝羽,向下一寸有一个小小红符,乃是古书“周”字。 “周施将军是我郢朝的将军,这箭的形制也是他手下亲军特制,想必诸位也认得一二。数日前,我与和恒王爷回京途中,有歹人行凶。禁卫军中雄达为救王爷不幸遇难,尸首上留下的正是此箭。”李妍君哀叹道。 事实上,周施就算再怎么胆大妄为也绝不可能用自己军中特制的箭矢去刺杀九思,此箭不过是他们从一个士兵手上买到。可周施已死,不能复生,往事种种也只能任由活着的人编排了。 柳向云倒是十分清楚其中究竟,但也深谙明哲保身一道,万万不会在这个时候引火烧身,因而并不多言,只在心中冷笑一声。 “周施将军手中精兵千百,如今却暗地里刺杀和恒王爷,倒是不能不让我与陛下忧心他的用心。”李妍君语气中满是愁绪一般地说。 柳向云向后递了一个眼神,一个年轻的言官上前一步,朗声道:“即便是周施将军当真有罪,那也应当下有司查议,如何能够私杀?和恒王爷如今身为驸马却如此作为,岂不是天下人异议皇室滥杀!” 这指控实在是严重,群臣心中七上八下,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亦不敢附和。 刘世瑞也不过是微微侧首看了那一人一眼,就连一直静默不言、宛若空气的李民也嘲讽地勾着嘴角,惋惜地摇了摇头——此人看不明形式,既然当了出头鸟,便难逃被射杀的份了。 “大胆!”李泰冷斥一声,“如今情势未明,你如何敢妄议皇室!” 那言官仗着有柳向云撑腰,并不害怕,反而坚持道:“陛下恕罪,臣不过是为万民畅言而已!” 李妍君仍旧不急不躁:“这位大人所言有理。周施将军乃是国之肱骨,又怎能将他潦草定罪。我虽是心中惊疑,回京之后却并未声张,只想着禀明陛下,私下问询,以免周施将军有什么难言之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