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朝廷重开恩科,钦定国子监祭酒为主考官,五皇子顾敛从旁都察。消息传到华春宫,顾谦又砸了许多物什。 洗萃宫的木芙蓉开了,顾让整日待在书房,只有午间会到躺椅上浅眯半个时辰,醒来后衣上总是落了细密的花粉。 芙蓉开得艳,花香却极淡,顾让沉下心才能闻到。一日她醒来后,发现树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全都绽开了,花瓣的颜色从最初的雅白变成了艳丽的深红。到了开得最盛的时间,再过不久,这些花就会开始凋零。 顾让看了一会儿,摘了很多朵下来,捆成花束带去了北隶府。 浓重的颜色堆在一起,其实并不好看,甚至有点艳俗,赵开看了却很开心,道:“你想起来了?” 顾让摇头:“只是想给你。” 当日是个大晴天,北隶府的庭院中晒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上色丑陋的风筝,粗制滥造的长琴、缩小版的瑟,几朵干花,破破烂烂却十分平整的书,几个小瓷瓶,等等。 顾让多看了几眼,赵开将花束插在花瓶里摆在了窗台上,正好挡住了顾让的视线。 “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他道。 顾让目光移到他身上,点了下头。 赵开盘腿坐着,拨弄了一下膝上的琴弦,开始弹起来。他弹的曲子和在华春宫中弹的没有一首重合,顾让都没有听过。 一共有七首,顾让倚在窗台上安静听着,嗅着芙蓉花的浅淡香气,脑海中倏忽闪过了几个零碎的片段。 是不同年纪的赵开,在一个亭子里弹琴。顾让仔细辨认,发现是聊水园的湖边亭。 他的稚气在逐渐减退,脸上的神色却没怎么变化,眉眼先是压着,然后扬起来,带着点矜骄与神气,还有暗含的忐忑与羞赧。他看着顾让,像一个讨要奖励的小孩。 “怎么样?我弹得好听吧?” 顾让从没见过这么鲜活的人,可以同时有这么多的情绪。 “好听。”她道。 “怎么样,好听吗?” 顾让恍然回神,意识到这七首曲子都是赵开为她作的生辰曲。她淡淡笑了一下,说:“好听。” 秋季恩科顺利结束的时候,顾让迎来了她的及笄礼。 及笄礼流程繁琐,顾让穿上了华贵的大袖礼服,细细画了妆面,满头珠翠与钗冠。 宾客散尽后,崇文帝拍着顾让的手,欣慰道:“长大了。朕给你定的封号,还满意吗?” 他赐的二字封号为凌越,与顾让平宁的外表非常不符,不知是受了月欢一事的影响,还是看透了她的内里。 “儿臣很满意。”顾让回道。 崇文帝在她淡妆轻抹的脸上再度看到了杨嫔的影子,一时愈发慈爱:“满意就好,有什么想要的就和父皇提,知道吗?” 顾让道:“儿臣想常回宫中小住。” 崇文帝有些讶异,反应过来道:“当然可以,你想何时回来就何时回来,洗萃宫永远为你留着。” “多谢父皇。” “只是你出宫后,行事切勿越礼,万不可自降身份,再做出不合礼法之事。”崇文帝循循善诱,“你若喜欢长相俊美、声如珠玉的男子,父皇定为你好好挑一个驸马。” 崇文帝就像一个真正慈祥的父亲,情真意切地叮嘱顾让,好似前些年不闻不问的那个人不是他。 顾让心无波澜,道:“儿臣谨记于心。” 崇文帝又拉过顾敛的手,面露赞许:“敛敛,这次恩科你做得很好,等过了年,你就进政事堂,学着帮朕处理一些政务,朕会让沈建白协助你。” 顾敛不动声色地与顾让对视一眼,温声回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 崇文帝此举,果然如他们早前猜测的一样,顾谦不顶用,要用他来牵制顾佰了。 皇后在一旁听着,嘴角噙着抹浅笑,脸色不变,手里的帕子却已经绞到了一起。 顾佰看了她一眼,笑道:“五弟若有什么不懂的,也可来问我。” 顾敛回道:“那就提前谢过大哥了。” 一顿晚膳用得暗潮涌动,顾澂但笑不语,看着唯一浑然无知的顾嘉善,轻摇了摇头。 晚膳后众人散去。 临走前顾嘉善围着顾让转了几圈,张大嘴巴惊叹了一声:“顾让,你真好看。” 顾澂轻轻敲了她一记头栗:“六妹妹本就是天姿国色,你今日才发现?” 顾嘉善委屈地摸了摸被敲的地方:“谁叫她平日都板着一张脸,笑都不笑。”她咕哝道:“有时候还那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