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堂醒来时已经夜深,他日常为公事操劳,心里记挂的事情很多,睡眠向来不算好。 这次吃了安眠的汤药,谢延堂昏昏沉沉地睡了七八个时辰,徐徐睁开眼后觉得精神爽快,又有些久卧的懒倦,一时还忘了自己在装病的事。 ‘哈咳咳…咳…’谢延堂打了个绵长的哈欠,觉得身上积着粘腻的汗水,便高声喊道:“童浦,我要沐浴。” 童浦是伺候谢延堂的小厮,应当总是候在门外的,却没有传来回应。 谢诵从椅子上直坐起来,隔着半垂的床帘子问:“大人,你醒了?” 谢延堂意外地一惊,爬起来掀开床帘后和谢诵四眼相对,脑瓤子顷刻一缩,想起他是‘生病’了。 谢诵关心地问:“大人,你觉得如何?” 谢延堂扶着床帘的手轻轻软下去,掩饰着紧张道:“我好像有点糊涂,眼睛也看不太清楚。” 谢诵起身移过灯盏,照着谢延堂的眼前问:“这样能看清吗?” 谢延堂不太情愿地左右看了看,他此时毫无不适,却要编出谎话来回答谢诵,实在是为难又不情愿,不禁有些后悔装病。 但是,事情已经在如此进行,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谢诵问:“怎么样?大人,你要说清楚自己的感受,大夫才能找准病症。” 谢延堂听到谢诵还是称他为‘大人’,既失望又有些生气。谢诵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爹,这几年和谢延堂更是见面就吵,谢延堂早已疲惫不堪,没想到自己如今病了,也没有换来任何转机。 谢延堂有些心灰意冷,觉得谢诵已然不在意他了,如果谢诵知道这是个计策,他这张老脸怕是再也抬不起来了。 谢诵道:“大人,大夫诊断你脑躯有恙,如果还是觉得不适,就先静静地休息吧。” 谢延堂只好点点头,慢慢地躺下道:“你一直都在这里?” 谢诵道:“是。” 谢延堂道:“我知道你很孝敬了,你去睡吧,把童浦叫来。” 谢诵道:“既然大人醒了,应该让大夫来看看。” 谢延堂暗叹了口气,是啊,如果他真的得了什么重病,一定会让大夫日夜都守着自己才能安心。 大夫很快应召而来,这位李姓大夫为谢家看病多年,医术很靠得住,既给谢延堂开了安睡的汤药,也知道他这时候该醒了。 李大夫在客房里等到此时夜深,已经有些精神不济,给谢延堂诊病时就没有装得那么细致,让谢诵看出了失误。 第二天,谢诵回别院处理事情,半路先去找辛有。 点心铺子里面,辛有和阿景已经收拾好了大半的行李,几只箱子放在辛有房中的墙边,铺子里也是银德独当一面了。 将近十月,天气凉爽了很多,后院墙边的葡萄架上还有两三串晚熟的葡萄,果实稀落的样子让人不忍心吃了它们。 辛有在葡萄架边晾好阿景的衣裳,赶去后廊下问谢诵:“谢大人醒了吗?” 谢诵点点头,烦恼地说:“睡到半夜的时候醒了,我可开了眼界。” 辛有担心地问:“怎么了?” 谢诵道:“帮我爹看病的大夫,和我爹一样漫不经心,满眼瞌睡,开的药方也不符合情况。我差点忍不住拆穿他们。” 辛有道:“难道谢大人真的没病?会不会是你的想法有了差错?因为心里怀疑,所以过于计较了。” 谢诵道:“我看得很清楚,我爹和李大夫都不是会演戏的人,有此天赋的是甄夫人。” 辛有问:“你打算怎么办?” 谢诵道:“不知道,我觉得很尴尬。” 辛有道:“你觉得别扭,谢大人和那位大夫一定更加为难,但他们这样做是为了留住你吧?” 谢诵没有回答,辛有道:“辛澄,你再想一想。你觉得甄夫人不是良人,会给你爹造成麻烦,可是除非你爹和她和离,你是无法阻挡夫妻之情的,何况她只是在迎合你爹的心思。” 谢诵道:“我不想再回去了。” 辛有道:“辛澄,你没有非去海云不可的道理,如果你爹以后真的病了,你放心把他交给甄夫人吗?” 谢诵道:“甄氏是他要娶的人。” 辛有道:“这是负气的话。” 谢诵疑惑地问:“你用这些道理劝我,是做好了和我一起留下的准备?” 辛有眨眨眼,“我只知道,现在还不是我们离开的时候。” 谢诵道:“好吧,我回去和我爹好好谈一谈,他应该会明白我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