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罢相之后,秦王便把《吕氏春秋》束之高阁,懒得再瞧它一眼。其实,秦王是个热爱读书的人,他只喜欢读那些符合自己观念的书。
有一天,时近傍晚,屋里的光线逐渐暗淡了,见秦王读书入了迷,侍人赶忙把灯烛点亮了。秦王一动不动的,双手捧着一卷《五蠹》,正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读出声音来:
情况有所不同,措施就要变化。上古时代人们在道德上竞争,中古时代人们在智谋上角逐,当今时代人们在实力上争斗。古今的风俗不一样,新旧的措施也不一样。如果用宽大缓和的政策来治理乱世的民众,犹如不用缰绳和鞭子来驾驭烈马,这是非常不明智的。
有贤明君主的国家,没有书籍简册的文章,以法令为教本;没有先王的言论,以官吏为老师;没有游侠刺客的强悍,以杀敌为勇敢。这样,国内的民众,他们的言谈必然符合法令,劳动的人以功用为标准,有勇力的人在军队尽力。所以,没有战事国家就富强,遇到战事军事也强大,这就叫做君王的资本。既然积蓄了君王的资本,又利用敌人的漏隙——超过五帝、等同三王的事业,必定要用这个办法了……
他读到这里,放下手中简书,长叹一声说:“唉呀!这是哪位贤人的盖世高论啊!寡人如能见到这个人,与他交流一番,就是死也不遗憾了!”
第二天,李斯上朝禀报政事,秦王向他提起昨日自己读到的文章。
李斯听了便明白,这不是韩非的文章吗?他一直对韩非心存嫉妒,脑子里闪出隐过不提的念头,但看到秦王特别激赏的表情,便又讨好地说:“这个是韩非写的文章。”
秦王问:“你知道这个人?”
李斯说:“禀告大王,韩非是韩国宗室的庶支公子,臣下曾与他同在荀子门下学习。臣下离开兰陵十多年了,对韩非的近况也不是很清楚。”
……
李斯离开兰陵没有多久,韩非也离开兰陵回到了韩国。
韩非决意要离开兰陵,跟他与荀子的思想分歧有关。起初,荀子很赞赏韩非的文才,但随着彼此深入交流,荀子发现韩非的观点与自己颇不相同。韩非在新郑时学了许多刑名法术之学,他非常相信奖赏和刑罚的作用,而对儒家的仁义道德总是不肯认同。
韩非说:“凡是要治理好天下,必须凭借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有爱好也有厌恶,所以奖赏和刑罚就可以使用了。奖赏和刑罚可以使用,那禁约法令可以建立起来,治国的方法也就完备了。”
荀子对此不同意,便开导说:“奖赏和刑罚,不足以让人尽力做事,也不足以让人舍身忘死。现在做人主的,他们用来对待老百姓的,不是用仁义之道,只是试图用奖赏和刑罚控制他们,使他们贫困而走投无路,不得不靠杀敌立功来获得奖赏而已。如果敌寇大军来到,让他们守卫危城,必然就会背叛;遇到敌人进行战斗,必然就会溃败;遇到劳苦和挫折,必然就会逃避。所以,奖赏和刑罚这些办法,只是雇佣收买的办法,古人以这种办法为羞耻的。”
韩非说:“仁义之道只能用在古时,而不能用在当今。古时,周文王住在丰邑和镐邑之间,土地方圆百里,他推行仁义之道而感化了西戎,结果统治了天下。可是,徐偃王占据汉水以东地区,土地方圆有五百里,他也推行仁义之道,向他割地称臣的有三十六个国家。楚文王担心会危害到自己,便起兵攻打徐国,就把徐国消灭了。可见,时代变化了,治国方法也要变化。”
荀子不能说服韩非,韩非也不认同荀子,师徒二人便分道扬镳了。
韩非回到新郑,当时阳城君把持政事。秦国正派蒙骜攻打韩国,不断地攻城略地,阳城君当政无能,被秦国的强势所吓垮,只知道向秦国割地求和。
韩非眼见韩国削弱,内心忧心如焚,便多次向韩王然上书,建议改革朝政。上书内容大略是:
国家没有永恒的强盛,也没有永恒的衰弱。奉行法度的君主强势,那国家就会强盛;奉行法度的君主软弱,那国家就会衰弱。楚庄王吞并了二十六个国家,开拓了几千里疆土;但他丢下国家身亡后,楚国便开始衰微了。齐桓公吞并了三十个国家,开拓了几千里疆土;但他丢下国家身亡后,齐国便开始衰微了。
治国之道,奖赏和刑罚而已。明白了治国之道,即使国家很小,也会富强起来。奖赏和刑罚谨慎守信,即使人口少也会强大。奖赏和刑罚没有法度,即使国家很大,兵力也会弱小。因为那土地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利用的土地,民众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役使的民众。没有土地和民众,即使像尧、舜这样的贤明君主,也不能称王天下。
韩王看到上书,让大臣们去讨论,看是否可以施行。
大臣们最讨厌法度,如果施行了法度,他们还怎么能任性妄为呢。因此,韩非的建议遭到大臣们一致反对,韩王也便把它们扔到了一边。
韩非上书没有得到回应,深知这些建议得罪了当朝大臣。可是,作为韩国的王室宗族,他不能眼看着韩国就这样一蹶不振。所以,韩非思考再三,还是继续向韩王进言,把矛头直接指向当朝重臣。
他说:“君主宠爱臣下过分亲近,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