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愿已经实现。如果你依然贪恋权势，不懂得及时退避，我担心苏秦、智伯的灾祸，你恐怕也在所不免了。俗话说：‘太阳正中后必定偏斜，月亮圆满后必定亏缺。’你为什么不赶快归还相印，选择贤明的人给秦王推荐呢？你推荐的人贤明，那你的分量就更重。你名义是辞职，实际却是卸下重负。然后，你可以去山川大河寻找乐趣，享受松柏一样的长寿，让子子孙孙世袭爵位。这比起占据高位而重蹈灾祸，究竟哪个更明智呢？”
范雎说：“先生自称聪明善辩，今日听来果然是真的。幸蒙先生的指教，我范雎恭敬地听命！”
于是，请蔡泽到上座，以贵客相待，把他留在相府，设宴摆酒款待。
几天后，范雎入朝，向秦王上奏说：“有个刚从山东来的客人，他名叫蔡泽。这个人能言善辩，他非常通达时势，明了三王的事情、五霸的功业、世俗的变化，完全可以把秦国的政事托付给他。臣下见识的人很多，没有谁能比得上他，臣下也远远不如他。臣下不敢埋没贤人，所以冒昧向大王举荐。”
于是，秦王召见了蔡泽，互相做了很深入交谈。
蔡泽对秦王说：“臣下听说：‘不知道便乱说，那是不明智；知道了而不说，那是不忠诚。’做臣子的，不忠诚就应该死，乱说也应该死。即使如此，臣下还是愿意把自己的见解全部说出来，请大王来裁决定罪吧！”
秦王说：“先生当知无不言，寡人哪里会因言治罪呢！”
蔡泽说：“臣下听说：天下诸侯，赵国北面有燕国，南面有魏国，又连结了楚国，再去笼络齐国，还收罗了韩国，他们形成合纵联盟，将要面向西方与秦国对抗。对此，臣下私自不禁失笑！世上有三种亡国原因，而这些国家全都具备了，说的就是他们合纵攻秦的情形吧！臣下听人说：‘以混乱的国家去攻打安定的国家，必定遭到败亡；以邪恶国家去攻打正义国家，必定遭到败亡；以背逆天道的国家去攻打顺应天道的国家，必定遭到败亡。’如今，这些国家府库里财货不足，粮仓里空空荡荡，他们却征召所有民众，发动了千百万计的军队。其中在将军面前磕头宣誓，愿意头戴羽毛为将军到阵前决一死战的士卒，不止有上千人。但是，等到白刃在前，利斧在后时，士卒们却纷纷退却逃命了。其实，并不是士卒们不肯拼死作战，而是他们的君主不能使他们拼死的缘故。说好的奖赏而不给予，说下的处罚却不执行，奖赏和处罚没有信用，所以士卒们不肯拼死作战。现在，秦国号令鲜明，赏罚分明，有功无功都验看事实论定。每个人离开父母的怀抱，从来就没有见过敌人，一听说作战就跺脚赤膊，迎着敌人的刀枪，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全都决心为国家拼死作战。一个人决心要战死，与决心要逃生是不同的，而秦国人愿意去死战，这是由于秦国重视奋勇死战啊。一人奋勇死战，可以战胜十人；十人奋勇死战，可以战胜百人；百人奋勇死战，可以战胜千人；千人奋勇死战，可以战胜万人；万人奋勇死战，可以战胜全天下。如今秦国的土地截长补短，方圆有数千里，强大的军队有几百万。秦国的号令和赏罚、险峻有利的地形，天下诸侯望尘莫及。用这种条件去攻取天下，天下都不够秦国吞并的。所以，秦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所向无敌，开拓疆土几千里，这是秦国的伟大功业啊。然而，如今秦国兵马受挫，军民疲惫，积蓄用绝，田园荒废，仓库空虚，四邻诸侯都不肯归服，王霸的功业不能建立。这没有其他的原因，完全是因为秦国谋臣没有竭尽忠诚啊。”
秦王问：“真是这样的吗？”
蔡泽说：“臣下大胆说说这种情况吧。从前，秦国与楚国作战，秦军大败楚军，攻取了郢都，又占领了洞庭湖、五都、江南等地，楚国君臣向东逃到陈城。在那时，如果乘胜占领楚国全部土地，向东削弱齐国和燕国，在中原可以控制三晋，那就可以一举完成霸业。然而，秦国谋臣不肯这样做，反而主张与楚国讲和。这样，秦国第一次失去建立霸业的机会。后来，诸侯各国联合起来，兵临华阳城下。幸亏大王用诈术击溃他们，一直进军到大梁城外。当时，只要继续围困几十天，就可以占领大梁城，进而攻取整个魏国。这样，秦国向东可以威胁齐国、燕国，在中原可以驾驭三晋，也可以一举完成霸业。然而，秦国谋臣不肯这样做，反而与魏国讲和。这样，秦国第二次失去了建立霸业的机会。后来，穰侯魏冉为相国，他用一国的军队，却想建立两国才能完成的功业。即使军队在边境外风吹日晒，人民在国内劳苦疲惫，却始终不能建立霸王的功业，这使秦国第三次失去了建立霸业的机会。赵国地处中央位置，人民五方杂居。民众轻浮难以治理，国家号令没有条理，奖赏惩罚毫无信用，地理形势不利防守，老百姓不能够尽力，这本来就是亡国的征兆了。大王在长平战胜赵国，既而又攻克武安。当时，赵国君臣不和睦，官员互相不信赖，邯郸城根本无法固守。如果秦军乘胜攻下邯郸，就可以占领整个赵国。赵国灭亡之后，韩国必然灭亡；韩国灭亡之后，楚国、魏国也不能独立。大王只要拱手在那里等着，天下诸侯就会一个跟着一个来投降，霸王的功业就可以建立了。秦国谋臣不但不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