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的,于是忍不住笑了笑,暗道这孩子也没有太一根筋。
陈藩刚把羽绒服脱到沙发上,坐下来跟袜筒搏斗,见贺春景这头伸手在桌上抹了把灰,又暗戳戳地笑,一下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笑什么呢,”陈藩立时警觉道,“我雇的保洁,半个月来一次。”
“……”
贺春景立刻把老父亲笑容收回去,下一秒却没绷住,再一次哼笑出声。
他走到陈藩跟前,俯下身往他脑门上亲了一口:“那谢谢你。”
这一套动作下来,陈藩有点发飘,暂时从刚才那种失落与怅惘中解脱出来,径自从柜里翻找出牙具,洗漱去了。
明天还要干体力活呢。
他撑着洗手台,牙正刷到一半,就听见贺春景在小卧室里一阵翻箱倒柜。
“你到底找什么?”陈藩从浴室里探出脑袋,含糊不清地问。
“刷你的牙,别把牙膏沫子弄地上。”贺春景敷衍他。
陈藩哼了一声,端起一只手接在胸前,钻回了狭窄的浴室里。待他洗完了脸,屋里刚好传来一声轻轻巧巧的“找到了”。
陈藩脖子上挂着毛巾走出来,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贺春景半夜驱车赶回家里找,结果贺春景往他手里塞了个软乎乎的物件。
“给你,今晚搂着睡吧。”贺春景说完倒有点不好意思,转身闪进了洗手间,还不忘把门关上,一把牙刷打鸡蛋似的哐哐哐在杯子里搅合。
陈藩低头把那一小片织物抖开,黑灰色,毛茸茸,毛线织的小东西,手感有点扎肉。
摸了两下,他恍然认出来了,这正是高中时,吴湘用小狗绒毛混着羊毛纺织出的那件脖套。
贺春景居然还留着它。
陈藩呆愣愣地站在客厅里,目光被这一块小小织物牵住。它暖和又干燥,拿起来闻闻,还有洗衣皂的香气,像陈年的冬阳落在手心。
他鼻子发酸,转身坐到沙发上,下半张脸深深埋进狗毛线里呼吸。
贺春景给洗手间的门欠开一道缝,顶着一脑门子湿漉漉的头发丝钻出来,一双眼睛有点因熬夜泛红。
他打趣刚拿到阿贝贝的高龄儿童:“悠着点哭,别把脖套哭湿了,多洗两次容易秃。”
陈藩抬起眼睛看看他,又低头把整张脸都埋进脖套里,狠狠吸了一口。而后放下脖套,晃晃悠悠站起来,走到浴室门外撑着门框。
他低头认认真真打量贺春景,给人看得直发毛。
“看什么,”贺春景缩了缩脖子,撇开目光,“赶紧进屋睡觉去。”
陈藩拒不睡觉,还盯着他没够地看。光看还不过瘾,又把人下巴抬起来,上嘴轻轻厮磨。
贺春景开始躲了下,很快被按着后脑揪回来,半强迫地参加熬夜亲嘴儿大赛。
俩人哼哼唧唧亲了大半天,要不是靠着门框,贺春景都得在地上化成一滩。他实在受不了这一天大起大落,对生理和心理素质的双重考验,率先投降:“差不多了吧,都感觉有点心律不齐了。”
陈藩恋恋不舍衔着他的上唇轻吮了下,哑着嗓子问:“你怎么什么都留着啊。”
这人坏心眼,问完了又不让人家回答,小鸡啄米似的亲一下,又一下,每亲一口就念叨一句肉麻话。
诸如“你舍不得我啊”、“就这么爱我啊”、“你怎么这么好啊”一类的。
直把亲得贺春景眼眶水汪汪了,颧骨上飞红了一片,这才给人放开。
贺春景腰也软了,腿也软了,两手虚虚圈着陈藩的腰念叨:“也……没留什么,就这两件长久的。”
陈藩鼻头红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笑,像那种被蜜蜂蛰过的小狗,又很像他们在别墅院子里堆的雪人。
贺春景抬手向后理了理陈藩散落的额发,湿淋淋的,想必是刚刚跟自己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也被打湿了。
“别担心了,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是真实存在的。它不因为谁的离去,谁的死亡,就变成一阵飘渺的烟。”
贺春景手指从陈藩的额头勾勒到眉毛,再到那双漂亮的眼睛。
陈藩成年后双眼更狭长了些,双眼皮从来出落得很妙。贺春景暗想,一定是太细腻的心思在胸腔里存不下了,才长了这么一双含情的眼睛,看谁都似笑非笑缠缠绵绵的。
心也缠绵柔软,要仔仔细细去对待才行。
“你姐姐也好,胖哥也好,湘姨也好,总有人像我一样,留着些舍不得的东西。”贺春景替他揉了揉发红的眼尾,“就算没有那些东西,大家也都还有各种关于你以前记忆,你不会落单的。”
他在陈藩下巴上印了一个薄荷味儿的吻,小声说:“我都知道,替你存着。”
漫长的一夜以共眠收尾,两人陷在棉被窝里相拥。
可是贺春景感觉握在自己手上的力道一直没有减弱,于是发力捏了两下:“怎么,睡不着?”
回答他的,是对方拇指在他手背上的摩挲。
他知道陈藩在自身的痛苦上,向来是不肯轻易对人示弱的,于是伸开手掌反将对方的手包裹住,窸窸窣窣侧过身凑近了,说:“我忽然想起来,还欠你一桩债。”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