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藩忽然笑起来:“鼻子这么灵啊,闻出什么了,大虾还是螃蟹?”
二世像是听懂了,短促地呼出一个哨音作为回应。
陈藩摸摸他的头,而后忽然做出个恍然的表情,迅速伸手去掏自己的外套口袋。
“找什么,”贺春景看他火急火燎的,连忙也上手去摸他的口袋,“手机?”
正说着,他手指触碰到衣兜底下软软的一团,掏出来看,是个有些被压皱了的纸团。上有星星点点的橘红色汁水痕迹,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金棕色logo,眼熟。
陈藩跟着低头看了一眼,居然松了口气,轻轻拿过去:“在这。”
贺春景这才想起来,这纸团正是二人在吃自助餐时,陈藩为了安慰他,耍小把戏抓来的“虾魂儿”。
一股没来由的震撼击中了贺春景,命运中昭昭的那一部分顷刻间拢住了他。
他屏着呼吸,看陈藩小心翼翼打开纸包,递到二世嘴巴旁边,柔和道:“你是在闻这个吗?”
二世努力朝纸团方向嗅了嗅,也不知是在分辨纸巾上沾染的那一点汤汁味道;还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而后它用发紫的小舌头往纸巾中央轻轻卷了一下,半晌,又强撑着昂起脑袋,舔了舔陈藩拿着纸巾的手。
“吃掉虾子了?”陈藩强忍着声音的颤抖,揉了揉二世的小毛脑袋,“真棒。”
二世则像无数次吃过零食,蒙受夸奖之后那样,咧开嘴巴做了个狗狗式的笑脸,急促哈赤了几口气,之后骤然衰弱下去。
小狗正在离去。
贺春景不知不觉间脸上湿了一片。
他草草抹了把脸,也伸手握住了二世的小爪子,感受这个由他带到这世界上的小生命,一点点从指缝中溜走,回归到来时那一片虚无未知的领域去。
大约过了有二十分钟,两人站得头皮发冷,双脚发麻。在某一次眨眼或是呼吸间,二世圆眼睛中的光彩终究凝固了。
“二世?”
陈藩沙哑地低声唤他。
“乖狗狗。”
二世再没能给他任何的回应。
伸手替小狗合上眼睛的时候,陈藩的手抖得不像样。
贺春景承认自己很少主动去拥抱或是亲吻陈藩,但现在,他用力将人转向自己怀里,上下捋顺对方的后颈,轻声叫他想哭就哭出来吧。
“把嘴唇都咬坏了,溃疡,要痛一个星期呢。”贺春景说话也要跑不跑的,憋着气安慰陈藩。
“最后一个……也没有了。”
陈藩答非所问,可贺春景却懵懵懂懂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贺春景想起很久之前,和陈藩在一个傍晚发生的零星对话,关于赵素丹带来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和陈藩倏然而逝的童年。
再看监护仓旁边,像是陷入酣眠的这个小小身体,它带着关于陈藩旧时的,关于幸福家庭的希冀与渴望永远离去了。
从此之后,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担当陈藩与旧家庭的链接,那些美好的片段彻底成为虚无缥缈的,梦核的一部分。
贺春景嘴角能尝到咸涩发苦的泪水,这味道一直灼烧着灌到心里去。他敏锐地意识到,陈藩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孤立无援,成为了茫茫红尘中的一个飘忽个体。
果然,陈藩把脑袋埋在他肩窝里,呜呜咽咽地又重复了一遍:“他是最后的……最后的一件礼物,我再也没有了。”
陈藩是个哄人的行家,但贺春景不是。甚至就连他想要有样学样地开解陈藩一下,却发现这事就像普通人去逗笑一个喜剧演员那样困难。
他在这方面又实在笨嘴拙舌,束手无策。
于是贺春景僵硬地站了一会儿,脑筋飞转,最后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得从颈窝里把陈藩的一颗大头扳起来,在那张湿漉漉的俊脸上凌乱亲了几下。
“还有我呢。”贺春景深吸口气,压下哽咽,朝他笑了下,“我还在呢。”
陈藩便把他抱得更紧。
值夜班的小大夫很有眼色,听到屋里哭声暂歇下去,才敲门进来。
房门一开,门口还靠墙站着吴湘,她手里捏着一把猫条,每一条都被攥得七扭八歪。
三人都没选择火化。交了钱,把二世暂存在医院的冷冻库里,预备白天再来接走,直接挖坑埋到别墅院子里。
吴湘舍不得二世,说是要再留下来看看它,替它整理毛发,收拾仪容。
陈藩一路沉默地上车,坐在驾驶位上却不打火,仰着头,用手腕压住眼睛。
贺春景知道他心里难受,伸手跟他交握着,半晌,捏捏他的手指,开口:“打个车,去我那吧,我想起来有件东西要拿。”
静了半天,陈藩问:“很要紧的东西?”
“……很要紧。”
贺春景想了想,回答。
【作者有话说】
我有罪,我杀人用了小狗刀,我有罪【颓然倒地更加罪恶的是我这周要挂一张请假条5555风雨无阻更了快一年,本来不想破功的,但存稿实在是兜比脸还干净......最后一个重点剧情就要出了,我还是希望能够把它好好完善一下再展现给大家。
编筐编篓,重在收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