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夫人,小丫头不懂事,冲撞了您,蝶仙在此以茶代酒,向您赔礼。”碧峰茶肆内,蝶仙为自家丫头的莽撞敬茶致歉。因高举茶盅,嫩荷色的袖衫滑落,露出皓腕如雪。
养眼呐,养眼。美人啊,美人。哪怕是见多了自家相公还有一个小姑那等绝色的,春眠仍难止感叹,见美心喜,脸上笑意晏晏,喝一口茶,算是给了美人芳面。“蝶仙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丫头们忠心是好事,如果搁我那丫头,她许会闹得更凶。”
“但元夫人的丫头永远不必为了同样的理由为你出头。”蝶仙语透自嘲。
“我还以为蝶仙姑娘不会和那些世俗眼光计较。”
“怎么可能呢?我在世间最世俗的地方讨生活,又怎么可能不去计较世俗眼光?青楼女子,执壶卖笑,皆以“色”字待人,色故,则荣衰。一切繁华,都如烟尘,易散亦易逝。”
“既然如此,何妨未雨绸缪?”
“未雨绸缪?”蝶仙无不意外。她还以为,这位不识人间烟火般的小夫人会说什么豪言壮语来宽慰她的自卑自怜。
“就如行商者,在货色最好。行情最高、需求最盛时高价售出,以获巨利。若蝶仙姑娘卖得是笑容和美貌,便要趁着外界对它们需求最盛时让自己进项最多,待有一日,需求趋弱,也不愁无银度日。”
蝶仙微揖螓首,“蝶仙受教。”
“蝶仙姑娘冰雪聪明,未必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我是商家女,三句话难脱商人本色,这些话,就当成朋友间的闲谈。”
“朋友?”蝶仙微怔。“元夫人说蝶仙是朋友?”
“不可以么?”春眠眨眨星眸,“偷偷告诉你,同桌而坐,饮茶闲谈,是我跟朋友才会做的事,若蝶仙姑娘不想交我这个朋友,请趁早抽身,免得在对我用情太多时方发现回头不及,会伤心呢。”
好罢,不管这元夫人是装疯卖傻,还是假痴藏拙,想玩,她奉陪。蝶仙嫣然道:“没想到眼前的元夫人,和传闻中的元夫人,竟是大相径庭。”
“传闻?”敢情她还是传闻中的人物么?传闻中的我,是什么样子?
“传闻中的元夫人,在小小年纪就有了吕不韦奇货可居的眼光,出手狠准,不留余地。”
“......我出手狠准顺便不留余地霸占住的奇货,是否是我家相公?”
“在传闻中,说得的确是元庄主没错。”
春眠暗叫冤枉。明明祖父大人做下的好事,为何让宝贝孙女受过?虽然.....最后得利的是孙女没错,但被人说成一个心机小女子,她微微不喜呐。“蝶仙姑娘,你也替我家相公抱屈么?”
蝶仙心头一突,笑道:“蝶仙为何要为元庄主抱屈?”
“说得也是。我委实不明白我家相公那位将军朋友为何一直认为我家相公娶我是委屈了他?”
难道不是么?蝶仙但笑不语,姿态娴雅的用茶。
春眠嘴儿未停,抱怨未止,“说相公替我保住家业,怎不说相公也得到了开创家业的起步资本?说相公要辛苦照顾多病的我,怎不说相公也娶到了一个爱他的娘子?再者,我家相公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么?他肯娶我,是因他爱我,除了这个理由,没有任何原因可以让他愿意接受一个外姓女子冠上他的姓。作为他的朋友,若不能知他至此,只怕友情还需提升呢。”
这番话,绝非蝶仙喜闻乐听。她对元慕阳的情感,或许尚没到“爱”,但元慕阳眼中全然无她,却是当真挫伤了她的。此刻,她凭什么要坐在此处听这位元夫人的炫耀?“蝶仙早早便知元庄主对元夫人的深情。在早些时候,一些好事者总爱把蝶仙与元庄主扯到一起。孰不知,元庄主对蝶仙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不曾有过半点的孟浪,哪怕是四下无人时。那些多事的,当真是枉做小人了。”
早早便知,四下无人....蝶仙姑娘好功夫,替人开解的话也能说得意味悠长,耐人琢磨。不过,她该告辞了,怀里的小狐狸已然烦了,正拿小爪挠他手心。
“蝶仙姑娘和我家相公是君子之交,却能为我家相公不顾性命。失礼的是,那当下我被我家相公遇险的状况吓得懵了,未向姑娘磕头谢恩。”
“蝶仙仰慕元庄主一身高洁,不苟俗流,也仅限于此。那时之举,仅是情急失虑,不曾想到有元夫人在,哪轮得到蝶仙出面?”
“情急方显情真,蝶仙姑娘义子当头,舍身为人,这等风骨,让人好钦佩。我都不知要如何谢你。”
“元夫人,您说过,我们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何必谢来谢去,徒显生分?”
“也就是说,这个救夫之恩,我不必放在心上了?也好,以茶代酒,在此谢过。”
这位元夫人,当真是装傻的罢?蝶仙略作迟疑,问:“元夫人当真拿蝶仙当朋友?”
“不是么?”
“那.....”蝶仙颦眉垂睑,沉吟了半晌,再抬美眸,“蝶仙有一话相告,只当是朋友间的闲话,元夫人可听,也可听过即忘,当蝶仙不曾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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