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文书下来,醒春山庄竞逐皇商资格遭褫。地方官府将布告贴出,又在有心人免费誊抄扩贴之下,不出半天工夫便贴遍了整个黄梅城,三日之内,又通过水、陆两路,扩播至整个江南。受其影响,醒春山庄诸多在谈的商事遇挫,各家铺面的生意也明显滑落,更有生意场上的对手趁机打压,落井下石。作为一家主事,元慕阳自然要出面施救,继续行修桥铺路赠粥馈米造福一方的善事旨在使人见识元家仁义之道同时,派了忠厚敦正的二弟安抚各家管事,遣敏活机灵的三弟游说萌生退意的商户,自己则出面应对各方对手抛来之石,暗中,还要走动上方,以期早早回复受损商誉。如斯忙碌,让他也有了推辞阳恺邀约的理由,理直气壮。
而那一方,阳恺已等到了要等的人。
“贫道见过侯爷。”因胸有成竹,随尘道长格外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侯爷,贫道第五百道灵符也已炼成。”
“道长果然没让本侯失望。”阳恺淡笑。这句话,他等了十八年,本该滋生的惊喜早被岁月磨蚀,此时听来,只觉惘然。
“侯爷,有了第五百道灵符,贫道道行更上层楼,呼风唤雨降妖伏魔尚在其次,还可打通阴阳之隔....”
“此话,道长在炼符之前曾一再向本侯说过。”显然,这位道长炼符成功的喜悦仍未散去,过度得意,小有忘形。
“是,贫道失态了。”随尘道长收形敛气,“贫道敢问侯爷,可寻到尊夫人新生?”
“道长将路指得如此明白,本侯若还找不到,不是太不济事了么?”
能在第五百道灵符未成前找到恋儿,随尘道长功不可没。
当初,他向元慕阳诘求神医,皆因自传闻中获知其妻症状与恋儿极似,只求一试。多年以来,他寄望于神鬼之道,也从未放弃为妻求医。却不想,那日季东杰入府应诊,居然带来了恋儿气息,使镇守恋儿的镇魂阵发出异声,为随尘所察。随即依其身上所携之气施法,寻得恋儿新生所在。虽歪打,但正着,实乃天助,天助他再续与恋儿的几世夫妻情缘。
“如今贫道灵符已成,尊夫人新生亦寻获,敢问侯爷,是要夫人魂归旧躯,还是另有打算?”
“若魂归旧躯,夫人身子可会康健如初?”
“这.....贫道是道者不是医者,不敢断言如何。以经脉来理论,尊夫人卧床日久,虽长年经受按摩,但魂魄离体,血络不通,一旦魂归,至少有些时日不良于行。但依贫道之见,眼下最要紧之事,是唤醒尊夫人的记忆。”
“言之有理。”只有令恋儿记起两人间至死不渝的情深爱恋,恋儿才真正是恋儿。“本侯如何相助道长?”
“侯爷需请尊夫人独处一室,贫道布阵法守住乾、坤两位,方能安心施法,祛除孟婆汤之效。”
“本侯会加紧行事。道长长途劳顿,上房已备出,先请安心歇息。”
等随尘道长退下,阳恺踱步厅内,翻转心中的,自是如何能使恋儿独至一室。
元慕阳志高性洁,乃人中芝兰。在京中那次短暂小晤,他便极尽欣赏,若非因恋儿,与之一定作至交之谊。如今纵使注定难交此友,但不到最后,他不愿真正与之交恶,不愿恃势强夺人妻。何况,此时恋儿毕竟是其明媒正娶的妻子,他理亏在先。
“元庄主这几天,仍是在为自家商事忙碌?”
“是。”侍立随从杨成答,“元家上下都在因户部那纸告示四处奔忙。”
“那个阮文正,做了二十几年官,仍是食古不化,倒也成了稀罕一景了。”原本,他欲在行动之前,先给元家一个皇商资格小作弥补,却被那个朝中出了名的顽固家伙坏了安排,扫兴。
杨成晒笑:“阮大人这一次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待他晓得元庄主是最难得符合他期望的商家类型后,只怕悔不当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商场与官场相若,处处不乏诬陷绊索。写封信给阮大人,细述本侯在江南所见所闻,依他的脾性,必定给元家一个补偿。”
“是。”
“不过,眼下先让元慕阳忙一阵子也好。”阳恺道。
尽管明知此时的恋儿从新而生,但他是男人,每想及自己所爱之人与另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如何能不介怀?元慕阳被繁事缠身,方无暇沉溺闺中,使恋儿床畔无人。这也算又一回歪打正着了罢?
春眠自忖,当娘也不过如此了。
小狐狸累了,她要提供怀抱哄睡。小狐狸饿了,她要亲手喂羮喂饭。小狐狸闷了,她还要带着她到后园,任她去找什么蝴蝶姐姐麻雀妹妹玩耍。且为此,每日到书院时间只有趁着小狐狸小睡的工夫,匆匆来匆匆走,和那些可爱娃儿顶多能呆上一个时辰......真正当娘的,也未必有她这份操劳。
而今儿个,她抱着小狐狸,逛街。
襄菊睨着小姐怀中之物,叨叨不满:“小姐,姑爷那位朋友到底什么来路?整日躲在房里不出来,丫头送饭只准放在门前面,神秘又古怪。这人怪也就算了,送的东西也怪,哪有人拿狐狸给人家当礼物的?是想让您做成狐毛帔子还是养大了养肥了做一个狐狸背心?依奴婢看,她做什么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