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使不得。”
冯掌柜一口气还没吸尽, 这下子险些呛进肺管子,他忙着上前:“这么好的东西,给这小子就糟蹋了, 况且小的怎么能让东家破费?”
“您若是非要计较这些,我就更不能收回来了。”
宋坊主站起身, 眼角余光瞥到冯冬生满脸菜色,比起收到见面礼, 更像是被塞了一道催命符, 一时更是哂然:“这两年劳您颇多, 我又是初见冬生, 空手算是怎么个道理?”
“再者说……”她若有深意地往旁边使个眼色,“不糟蹋不就行了。”
冯掌柜一怔。
是了,小话痨那手字, 说是鸡爪子扒拉出来的他都信。别说长大了去考科举了, 就算想来接他的班, 只怕也能把账簿写成天书。
——练字!读书!必须给老子学起来!
说书只是备选,他可是打算让儿子跟着他一起弃武从文,将来当不了秀才, 也得当个生意人才行。
冯掌柜郑重接过雕花盒:“那,小的就多谢东家,回头定当督促这混小子上进。”
小话痨当即瞪大了双眼, 惊恐不已地看着自家父亲。
爹——!
你是我亲爹吗?
就咱俩这半斤八两的水平,你怎么好意思五十步笑百步?脸呢,要点脸啊爹!
少年冬生的烦恼无人能懂。
略过这个逗趣的小插曲, 宋坊主人都到分铺了, 总不能插科打诨一番就走。
冯掌柜把焉哒哒的独子交给伙计照顾, 自己陪着东家去后头账房, 他早就准备好了账本,坦坦荡荡地递到宋坊主面前,供她查看。
宋坊主含笑接过,认真翻阅起来。
宋氏酒坊发展到如今,早就不是她一门一姓的小生意。
二十三家分铺,撇开跑腿伙计先不算,也得有二十三位掌柜。而宋氏本家只剩下宋玉红这一根独苗,远房的宋叔又要坐镇老铺,哪怕把宋婶还有他们的一子一女都加上,也不可能凑够这个人头。
听起来就是出师不利的局面。
幸得宋坊主人脉过硬。
好比开在江南的第一间分铺,掌柜的姓侯,是十五岁的御酒皇商亲自拜会过江南花家家主后,对方为她引荐的人选。宋玉红与之深谈后,侯掌柜隔日就拍马上任。
再好比眼前这位塞北冯掌柜,单看这个地界,也能猜到是谁举荐了他——万梅山庄老管家曾直言不讳地介绍过,“爽直忠心,老实本分,未必能替宋坊主开疆拓土,却是个再好不过的守成之人。”
彼时,十六岁的宋玉红还不是万梅山庄的未来主母。
她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女商,筹备着要在塞北开设分铺,可连着几日也没选到合适的铺面,正是人生地不熟的时候。
宋坊主却不慌。
走进暂住的客栈时,还正侧着头与桑落说话:“就这么把宋叔一个人扔在本家,若是阿穆折腾起来,只怕宋叔要吃不消……”
“他倒是敢。”
俏生生的小丫鬟眉头一扬:“他折腾宋叔一分,我回去了自然要十倍奉还。”
“……阿穆毕竟年纪还小,来铺子没多久,你也不要太较真了……”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挑出事来的宋坊主面露无奈,一时只顾着扑灭战火,没注意到客栈里有人正看着她,目光温和宽厚。
直到原本一言不发跟在后头的元正突然上前,压低声音道:“小姐。”
宋坊主这才一顿,转过头,发现一位精神矍铄的长者正站在前方,见她看过来了,便笑着与她问好:“小老儿见过宋坊主。”
作为一力掌管万梅山庄产业的老管家,柳伯对塞北的风吹草动皆是了若指掌。何况宋坊主做的是正经买卖,又不是见不得人,易容已经是迫不得已了,没道理还要逼着她遮掩行踪。
前脚有个陌生女商打听地段好的铺面,后脚万梅山庄就已经收到了消息。等确定了来人是天下第一酿酒师,柳伯就有些坐不住了。
——十六岁的女商还不认识他,但是,对于“宋玉红”这个名字,老管家一早就已经听说过。
“小老儿名为赵问柳,若坊主不嫌弃,唤我一声柳伯便是。”
老管家温声道:“犬子赵远复,在云河镇多得宋坊主照料。”
听说是对门那家合芳斋赵掌柜的父亲,宋坊主当即了然:“柳伯客气了,赵掌柜本就是个好手,我也未曾做什么。”
老管家的眼神便更温和了些。
塞北与陕中足有千里之遥,他把儿子派去这等鞭长莫及的地方,自然是有意磨炼他——以西门庄主的秉性,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儿子就会是下一任万梅山庄总管。柳伯越是心中感念,越是想要把儿子教出个样子来,以免辜负庄主的好意。
每逢年末,各家掌柜齐聚塞北时,柳伯总会细细询问儿子,哪里做得好了,让他不要自满自得,哪里出了疏漏,让他须得吃一堑长一智,再不能犯同样的错。
第一年的时候,赵远复告诉父亲,陆小凤与对门宋氏酒坊的小姐相交莫逆,那么个闲不住的人,却在云河镇里常来常往。赶巧有一日庄主也在,他还特意把那姑娘带过来了,让庄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