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上一面。
“庄主走前,就让我尽力帮衬那姑娘。”
柳伯毫无意外地点了点头。
——庄主向来一诺千金,但凡是答应了的事,还没有食言的先例。陆小凤与他本就是至交好友,承他所托,庄主有这个吩咐并不奇怪。
赵远复却在旁边低声道:“爹,你没亲眼见过,宋家那小姑娘……”他一顿,像是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半晌才憋出一句,“漂亮得不像凡人。”
他这么个已有家室、绝无二心的人匆匆抬眼一看,都觉得惊艳至极。这还只有十四岁,待到长成之日,只怕世间无人可与其比肩!
“爹,你说庄主会不会……哎哎!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赵远复胆大包天的猜想还没说完,就看见老当益壮的父亲一把抄起戒尺,作势要打,他就再不敢往下说了。
于是不了了之。
可到了第二年,却是柳伯主动问起:“听说宋家那位小姐,如今已是御酒皇商了?”
本来打定主意要闭嘴的赵远复:……
爹,不带你这样的啊。
腹诽归腹诽,但是亲爹都开口问了,他不可能不回答,便一一说了宋玉红是如何为父亲的病情操劳、如何带着重病的父亲上京、回乡时又是如何热闹的景象,她礼数周全地谢过了,第一件事却是忙着为父亲办丧……
“听说人是在京城没的,路途太远了……宋小姐带回来的便是骨灰。”
世人讲究入土为安,宋玉红却在京城就地焚烧了父亲的尸·身,旁人嘴里不说,背地里却要骂她一声不孝。
同样是为人子女的,赵远复想着他去祭拜时,那披麻戴孝的小姑娘神情沉静,跪在那,认认真真给他磕了一个头……
他长长地叹息着:“宋小姐很是不易。”
即便不论男女之别,想一想他十五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再看一看宋玉红的十五岁,甚至已经能腾出手帮衬他合芳斋的生意了,也能知道这姑娘正走着一条怎样艰难的路。
那个时候,感慨不已的赵远复就没有告诉父亲:与初见相比,宋小姐的容貌似乎有些变化,依然好看,却总觉得不如以前了。
(时年十五桑小落:……我尽力了,真的。)
柳伯闻言沉默,许久后才道:“山庄送过去的奠仪,也一并交给宋小姐了吧?”
“是,宋小姐托儿子代为多谢庄主。等庄主练完剑回来,儿子就要去当面禀告了。”
本朝乃至于历朝历代第一任女皇商,这个招牌一砸过来,宋玉红便顿时名扬天下。可是,和这个喜讯一起传来塞北的,还有她父亲的死讯。
老管家接到消息时,心中亦是唏嘘。
他想着,庄主既然答应过陆小凤,要照看宋家这个姑娘,这种事自然不能隐瞒不报。
柳伯如实禀告西门吹雪。
在老管家看来,那时的庄主没有什么不同,也实在不该有什么不同——他和宋家小姐,本来就只有一面之缘。可是等柳伯想要告退时,却听见西门吹雪道:“准备一份奠仪,送去塞北。”
老管家便颇觉惊讶。
众所周知,剑神西门吹雪生性清冷,鲜少与人交际,人情世故上便全靠柳伯打点。更确切地说,他本来就没有什么人情好打点,能有如陆小凤一般的好友,在柳伯看来已经足够喜出望外了。
宋家出了白事,柳伯早就暗自拟好一份单子,打算过会儿就让人去筹办,及时送去云河镇,以免自家庄主失礼于人——这里主要指的还是陆小凤。
可谁能想到,素来不理这些事的西门庄主会亲口吩咐。
那时,了解西门吹雪甚深的柳伯便觉得心底微微一动,冥冥之中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到了第三年,他站在客栈大堂,看着渐渐走近的纤细身影,忍不住眯起了眼眸,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是个漂亮的姑娘,尽管远没有儿子所说的那般惊艳,却也很是出众。尤其是那双眼睛,遥遥看过来的时候,让老管家误以为自己撞进了一片湖水,清澈且明净。
柳伯对宋玉红的第一印象很好。
自家儿子本来就欠着宋坊主的人情,她又到了塞北,万梅山庄老管家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帮着宋坊主寻到了一处铺面,地段好,东西也都齐全,等把货从陕中运来,挂上宋氏招牌就能开张。
不仅如此,柳伯怕她年纪小,在陌生地界吃不开,还主动介绍了一个当地人给她做掌柜。
冯如海,塞北人士,做起生意中规中矩,讲究一分钱一分货,不肯缺斤也不愿少两。
曾经营过一家饭馆,大厨正是他的妻子,因手艺高超,生意倒很是红火过一阵。后来见妻子年纪也不小了,又要照顾父母和独子,冯如海实在过意不去,便想着主动关门,无奈妻子考虑到家中生计,百般不愿。
好家伙,这两口子争啊吵啊的,竟然一时关张不得。
直到柳伯主动找上门来,问他们可愿意把铺子盘出去,再给新东家做个掌柜。
“是个好心眼的姑娘,月钱给得丰厚,想来不会亏待了你。”
万梅山庄老管家都开口了,又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冯如海哪有不答应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