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
那日,大臣提议将李辄召回都城,借此破城中肆谣言,皇帝并没有立刻允准。
李盏瑶知道,老皇帝可以容忍很多事,甚至连太子通敌他都可以假装不知道,隐忍不发。只有一点,皇家的颜面,更准确来说,是他自己的颜面。
当时李辄,纠结朝中大臣,合力阻挠以李盏瑶献祭之事,更把用来建造万佛殿的小金库直接推给内阁。是完完全全挑衅了皇权,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朝中有人提议,将十一从临雪城召回来,由他向百姓们辟谣。十六,你觉得如何?”
“父皇既问儿臣,儿臣自是不敢不答。若从儿臣私心来说,自不希望十一皇兄回来。若从公来说,儿臣实,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老皇帝好奇地看着李盏瑶,又问:“为何从私心来说,你不想他回来?他被贬谪临雪城,当初,可也是为你。”
老皇帝指了指李盏瑶。
李盏瑶原本是站着的,闻言便跪拜在地。
“儿臣惶恐。”
“朕只是寻常问你,起来回话缘由便是。”
“是,”李盏瑶起身,“十六因和亲仇丹之事,颇得十一皇兄的照顾,一来二去便与十一皇兄比其他兄弟姊妹亲近些。正如父皇所说,十一皇兄被贬,儿臣有脱不开的关系。正因此,儿臣若请求父皇让十一皇兄回来,只怕旁人要以为儿臣还念及旧情依附十一皇兄。儿臣走到父皇实属不易。儿臣一身所托,唯有父皇。于此,儿臣害怕,害怕他人借此攻讦儿臣,蒙蔽圣听。儿臣小女儿之心,所以于私,不希望十一皇兄回来。”
李盏瑶眉目半含秋露,又是不安又是惶恐。可却又显得极是忠贞。
老皇帝看在眼里,又见她手上簪着那青玉海棠的簪子。似乎是自己从前赐予她母亲的东西。于是意识到,这个孩子凄苦,自己之前又险些将她献祭,想来她是觉得自己随时会被舍弃,这才如此惴惴不安。
老皇帝双眼旁的褶皱又加了,沉声问道:“那,于公呢?”
“常言道,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儿臣以为,所谓‘智’,其实就是对事情只晓得更全面。父皇不信猛犸索取人魂魄,是因父皇是天子,掌控着全大沥,自然对临雪城所有事务一清二楚。众位官员知晓,是因他们许多人是读着圣贤书,对事物有自己的思辨和判断。对鬼神之说自格外警惕。另外,临雪城与诸多官员来说,虽遥远,可也存于来往的奏书里,存在一次次报备的响银和粮食里。
于父皇和诸位官员来说,临雪城是认知里的事物。可于百姓而言,临雪城是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的认知中。世人多庸碌,要求它们对超过自己认知的事务有清晰的明辨里,却显苛求。辟谣临雪城之事,原本简单。只需将所有事,条理明晰的昭告百姓即刻。可因朝堂官员几次与百姓的暴力冲突,失信于民。再由都城中人辟谣,效果自然不佳。
可如果,由临雪城之人,还是帝王之子来将临雪城之况,清清楚楚告诉百姓,必然事半功倍。毕竟,谁会怀疑,一个父亲会舍弃自己的孩子,送他被猛犸吸食魂魄呢?这便是儿臣理解的于公。”
老皇帝笑了笑,语气里倒有了些赞赏,“你倒是将流言看得透彻。”
见老皇帝笑了,李盏瑶用略带亲昵的语气说:“父皇,其实儿臣还有一些话,只是说前要先向父皇讨个宽恩。”
“哦?你说说看。”
“父皇是准了?”
老皇帝有些好奇,点点头,“说错了,朕就当小女儿家的胡说几句。”
李盏瑶倒有些羞赧的笑笑,然后似无心般心直口快,“父皇,十一皇兄当初犯了错,可谁说,犯了错就不能拿来用了呢?只要能解决眼前的问题,大不了用完了再打发回去。”
老皇帝陡然冷瞧了她一眼。可她只是一副天真为父考虑的模样。似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异样。
恰时,辛掌印进来禀告说空智大师来了。
老皇帝这才打发了李盏瑶出来。
李盏瑶随即向辛掌印问,“我刚才与父皇说着,瞧着父皇脸色不太好,可是因流言惹得父皇心焦气躁,睡得不好了?辛掌印您是陪在父皇身边的人,可要劝慰父皇宽心些。”
前世,老皇帝身体不大好后,便开始召和尚大师入宫讲经念佛。
看来,时间越来越紧了。
李盏瑶握着那支青云海棠簪出来,没想到,今世用这支簪子,居然是为李辄。
她上了马车,车上坐着陈南青和张珩。
陈南青迫不及待问:“皇上可答应了?”
“明日早朝再看。”
李盏瑶心下默念,如明日还不可,必须为这场流言再加把火了。于是她转而问张珩:“我让你找的疯子可准备妥了?”
张珩点点头,“都是死囚。只要安顿好他们的家人,他们愿装疯癫,之后再当街自戕,伪装成被吸食魂魄的模样。”
李盏瑶冷着脸,肃声:“好。如果明日皇上再不下旨,就把他们分批放出去。”
陈南青默默攥紧自己的拳头,半垂着眼帘。这些人放出去,流言恐怕就要比现在再凶猛上十倍。如今城里夜市都闭了。这么下去,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