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掉的袖子拧了又拧。
李盏瑶冲着钱知世大吼:“我怎么不敢!你还以为我是六岁的无知稚子吗!”
李辄拧着眉头,他听不见,却看得见,但他不敢去看她发红的眼尾。
他被李盏瑶毒聋了,虽然是暂时的。
起初,他并不情愿以身涉险,李盏瑶却说,“皇兄,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根深蒂固的顽疾,是我心底最难以启齿的咀唔,最不能示人的伤痛。”
她投诚,用剖开自己的方式。
于是,积攒在她心头陈年的脓疮,当着他的面流出来。
李辄做完一切,又递给李盏瑶一把刀。
他一言不发,遵照着约定,快速离开,留给她最后一丝体面。经过钱知世,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嘴,强忍着将他头颅割掉的冲动径直回到堂屋内。
夜半无人,猎人夫妇熟睡,天地间像在酝酿一场无声地灾难。
竹林间,只剩下李盏瑶与钱知世。
李盏瑶仿佛换掉一张脸孔,脸上只泛着嗜血的狠厉。那些从心底生出的恐惧,像是一场浮梦。
钱知世了然,他冷笑一声,“不愧是我欣赏的徒弟,又不愧是我吹梦楼出来的女人。日后,他该心疼死你了吧?关于我,关于你的过去,他怕是一丝一毫都不敢在你面前提起了吧。”
李盏瑶睨着眼冷冷地看着他,一股陈年的恶心与厌恶涌上心来。
“可我的小梦烟,或者,该叫你姜芽儿,你出楼终究是太早,不知道这世间最不该做的事,就是将糜烂的自己挖给一个男人看!”
李盏瑶一步步踱到钱知世面前,鬼魅一般蹲到钱知世面前,“我所要的,你们一丝一毫都无法知晓!”她将匕首一寸寸慢慢推进他的身体里,“我不叫梦烟!也不叫姜芽儿,我叫李、盏、瑶!是大沥朝的十六公主!”
看着这张他深爱的脸,钱知世嘶吼道:“那是小主人名字!”
李盏瑶一声冷笑,在钱知世身上又开一个洞。
“我不仅用了,还占了她的身份,抢了她的父皇!你不是一直筹谋着要把我的心给她吗?我不仅心给她,我将全部都给她,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你能奈我何!”
“哈哈哈哈!”钱知世吐出一大口血,“能让你与我一起死!即使下地狱,我也会把你牢牢攥在手心里!”
李盏瑶脸上尽显癫狂,“死?就凭你在我脚上下的那些毒?”
“对!无解之毒!”
“无解?无解?”李盏瑶冷笑,“要不要我将你味毒的制药药材一一背给你听?生乌草三钱,半夏三钱,蜈蚣六条,马钱子六钱……”
“你!你怎么知道!这,这是我离开吹梦楼后、”
“我不光知道,我还知道如何解。”李盏瑶握着匕首,从钱知世胸口的皮肉生生切过。
“你以为我是怕你才来见你?我是一定要你死!一定要一刀一刀将你骨肉分离才会来见你!为我,为吹梦楼所有受你毒害的女孩儿,将你碎尸万段才来见你!放你多活一刻,我才是真的寝食难安!”
“啊!”钱知世惨叫出声。
李盏瑶眼疾手快,将一股粉末洒进他喉咙里。
“叫吧,使劲叫吧,这是小时候你最爱在我们身上做的游戏。”
钱知世的嗓子像两片干燥的砂纸磨在一处,越是大声,越叫不出来。
他鼓着两只眼死死盯着面若沉静,眼神疯狂的女人。
“告诉你吧!当年逃亡路上,推你下山崖的人也是我!老天不公,竟让你活下来!可老天又公,让我又能早早遇到你!”
一刀从钱知世的大腿一直拉到膝盖,他沙哑的叫声像将死的蝉。
“我六岁时怕你,十六岁时怕你,二十六岁时还怕你!毁了我一次又一次,怕早就炼成最毒最深的恨!我早就是地狱里蹚回来的恶鬼了!你算什么?十个你,百个你!对我而言,都只是一团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