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那年,李盏瑶被母亲插上一根稻草,误打误撞卖进吹梦楼,那个专门培养杀手与间谍的组织。
十二岁那年,大沥、各国难忍吹梦楼,一举歼灭之际李盏瑶才侥幸逃脱出来。
她呆在吹梦楼六年。六年间掌管她的人,便是吹梦楼大掌柜兼药师的钱知世。
前世,是二十六岁那年见到钱知世。相隔十四年,钱知世已从中年人变成年过半百的老者。可即使他容貌过衰,化成一堆白骨,李盏瑶也认得他!
今世,却在十六岁这年提前遇到他。才四年,他看起来却与前世的模样并无二致。
他在扮老,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
李盏瑶暗暗攥紧手心,用幽灵般的眼睛盯着一瘸一跛靠近自己的人。
钱知世仿佛不认识她,眼神轻飘飘扫过。他先检查李辄伤势,又与猎人夫妇寒暄几句后,才拿着药蹲在李盏瑶脚边。
他是故意的!
钱知世的手碰到李盏瑶的瞬间,她忍不住往后一缩,动作大得连猎人婆娘都诧异。
“女娃娃,别怕,钱医师手很巧,不会弄疼你的。”猎人婆娘在一旁安慰道。
李盏瑶像飘在大海的浮木,拼命想抓到救命机会,她抓住李辄,“兄长!”
李辄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
脚上的麻布被一圈圈拆开,李盏瑶仿佛失去知觉,呆呆的,对冰凉的药水,刺痛的伤口都浑然不觉。
她强装着镇定。
“姑娘脚上的外伤,不沾水,日日换药,也是无碍。这骨头断了,如何也得包两三个月好好将养才是。只是,姑娘脚裸上的烫伤倒像是旧日的,恕在下多言,怕是不能祛干净。”
钱知世布满皱纹的眼睛,如毒蛇一般看向她。
对上的那一瞬间,李盏瑶心底打过寒颤,赶紧移开眼神,脊背处仿佛已生出深深凉意。
脚裸上的烫伤……她用烛油滴过,用刀片刮,早已难辩最初的烫伤。
他还是一眼认出来!
钱知世不经意道:“听李猎户说,你们一早就要走?雪天路滑,若是摔跤,两位的身体可经受不住。依老朽建议,等化了雪再行路也稳妥些。”
李辄自然一口回绝。
“兄长,就等雪化了再走吧!”李盏瑶抓住李辄的手腕,用几乎是乞求的语气道。
刚才,可是她连饭都不想吃就要走的。
一旁的猎人夫妇应和劝道:“就是,你俩一个全身又青又紫,一个走都走不全!这去城里,大雪天里,如何得一天!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遇上点麻烦,叫天天不应的!小兄弟,你且放心,我们家虽不是富贵人家,但管饱你吃饭没问题!等雪化了,我送你们进城去!”
李辄骑虎难下,只能点点头。
治毕,李辄与李猎户一起送钱跛脚出门。
“李叔,这医师也是村里人?听着与你们说话口音倒有些不同。”
“小公子你还很厉害。他来我们村子四五年了吧,话早说得与我们差不多,没想到还被你听出来。”
“哦?外乡来的人你们也敢信?何况他连自己的脚都没治好。”
“哎呦,一开始不信,大家也没人知道他哪里来的。但住着住着,发现他医术特别好,大家也就不关注他的来历了。至于他那脚,来得时候就是跛的,听他自己说是掉下崖,接不回来了。”
李辄淡然一笑:“李叔,你别介意,我只是担心妹妹的脚,她一个女子,还要嫁人。所以,总归想要找一个靠谱的医师。”
“不妨不妨。也是我们疏忽大意了!”
李辄点点头,“多谢李叔的谅解。”
他快步走到堂屋内,猎人婆娘正拉着李盏瑶说话,看李盏瑶的神情,压根一句未听见去。
“大娘,借你家堂屋一用,我有些事要与妹妹商量。”李辄说得十分有礼。
婆娘对着李辄那张仙人一般的脸,没有不应的,迷迷糊糊就出了堂屋。
婆娘前脚刚出门,李辄后脚就砰一声关上,一张温润的脸瞬间变得冷如寒铁。
他利落拖过一张椅子坐在李盏瑶面前。
“出什么事了?”他静静盯着她,语气笃定又冷静。
“无,无事。”
李辄倾过身子,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李盏瑶,仇丹的事,你做得很好。你很聪明,定然清楚我的目的不在仇丹。前朝,后宫,四分五裂,但你干干净净,甚至可以说孤立无援。恰如此,我认为,你会是一个好的左膀右臂。”
他居然在这个契机,提出要与自己合作。
李盏瑶不敢看他的眼睛,“可,你……”
“我不会杀你了,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杀你。这一点,你应该非常清楚了。”
“……”
“此次回宫,我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若那些人知道仇丹之事全靠你我合谋,不管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他们都只会默认你为我的党羽。到时,你孑然一身,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陈述事实。锋芒已然毕露,此次回宫,你又安能一如从前?谁又肯让你一如从前?得不到的朋党,便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