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目的地,她双手托着它的下巴,前额抵着前额蹭了蹭,“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家的一员啦。” 说来也奇怪,那么倔的、天不服地不服的一匹马,经她这么一句交代,真就老老实实地呆在院子里,不闹也不折腾了。 她很喜欢大青,对老杨说:“我们明天去给它买一套合适的鞍具吧。” “好啊。”老杨笑着答应。 但她没能挺到第二天。 临近黎明的时候,她的呼吸声逐渐放慢,最终凝滞了。大青如有所感,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安地喷着鼻息。 只是,不管它如何等,都也没有再见过自己的女主人。 老杨讲得很生动,牧冬尧几乎能想象出大青当时的表现。 头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敏锐地捕获那抹稍纵即逝的思绪—— 她想起了昨天和宋丞风一起去买东西时遇到的那个男人。 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重合起来,提醒着她特别关注。她回忆起那个侠客装扮的男人将马头拉进怀里时的画面,再琢磨老杨刚才的描述,忽然有些头绪了。 击中她的,是人和马之间,那种无法用语言挑明,却又真实存在着的联系。 这种联系并非草原上的人和马所独有,在马术俱乐部里,骑手也会和自己的搭档建立很好的伙伴关系,光她见过的就有不少。 或许是草原上的环境不同,使得人马之间的感情更加生动,又或者是刨除比赛成绩、训练计划等种种带有明确目标的因素以后,这种联系变得愈发纯粹,回归到人本心中的感情流露。 如果之后雁北草原的纪录片项目有涉及人马关系的内容,或许可以从这个切入点加以诠释。 牧冬尧默默想。 她走神的片刻功夫,老杨已经讲到了故事的结尾。 “……她走以后,我也想过要不要重新回城里去,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守在她最喜欢的地方。” 他看起来不伤心,却并非因为不在意,而是爱他口中那个人爱到了骨子里,只要一想到对方,便会觉得满心喜欢。即使在生命最难捱的日子,他仍拥有关于她的最美好的回忆。 不伤心,只是有点淡淡的怅然。 “我常常带大青去白羊湖,算是对她的一种缅怀吧。去的次数多了,我总会在白羊湖附近碰到一个男人。” 唐小小猜测:“这个人不会是宋领队吧?” 老杨挑了个大拇指:“你还真说对了,就是老宋。他当时看起来还要更冷淡,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有一次,我下定决心跟他打了招呼,他只是朝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直到后面又遇到过几次,这才慢慢熟悉起来的。” “他告诉我,他想组织一个野骑团,就走白羊湖这条路线。我一琢磨,嘿,既能赚钱,又能满足我留在草原的心愿,这不是正好吗!” 牧冬尧脱口而出:“那你知道宋领队到白羊湖来的原因吗?” 她自认为问得冷静而克制,却没发现,自己握着摄影机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老杨停顿了一下,努力思索着,“……他只提过一次,好像是在等一个人。但他也不确定那个人会不会来,又会什么时候来。” “我还调侃来着,他在这儿等人,我在这儿怀念一个回不来的人,嘿,我俩凑到一块儿也是真够巧的!后来就如你们所见——我们租下一个院子,拾掇了拾掇,又去挑了一批马,成功把野骑团办起来啦。” 老杨本就无意让对话太过沉闷,话题发展至此,也是刚刚好。 前面的路段平坦而宽阔,他话锋一转,征询两个姑娘的意见:“走着怪没意思的,想不想快步一段?” 唐小小经过早上的训练有些累了,不过刚慢步休息了那么长的一段路,也基本休息过来,“我可以。” 牧冬尧也点了点头,保存好刚才录制的内容,把摄像机重新放回腰包里。 为了安全起见,老杨让唐小小拿着缰绳,他拉着牵马绳,带着唐小小一起走。 牧冬尧没急着起步,她回过头,望向跟随在不远处的车子。 车头的挡风玻璃上倒映出云的影子,光影斑驳。他整个人正好匿在这团影子里,神情瞧不真切。 心跳的速度有些快,她默默重复了一遍老杨的话。 宋丞风在等一个不知道是否会来的人。 难道他也还记挂着……要一起来白羊湖的约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