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诗书立身,最是重礼,婚嫁之仪素来讲究颇多,加之宁府家底殷实,自然引得外人对宁氏的纳征无比好奇,一大早从宁府往常府的路上就围了好些人,眼巴巴地盼着。 不少贵戚也是无比好奇,帝京早就议论纷纷,毕竟楚国公的纳彩之仪也是无比难得,就连今上也同内眷们说起此事,直笑叹道如今不过是纳彩便引得万人空巷,真到了亲迎的正日子得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贵妃闻言也笑道:“可不是,平常人家没见过,想着去开开眼界,公侯贵戚们知道宁府重礼,也是等着学宁府的仪制。前年太常寺主簿,宁家四郎宁清过六礼时也引得不少人去看热闹,陛下忘了不成?” 宁清的夫人是皇后向氏之妹,向氏素出大儒,亦是重礼之家,当时两家办亲事完全依照周礼,古朴厚重,引得人纷纷议论,风头甚至盖过了前不久的帝后大婚之仪。 “自然,”高楷道,“当时公侯仕宦之家都随之用古礼,一时蔚然成风。” 一众内眷都跟着附和了两句,只向氏没有开口,温婉端庄地微笑着。 “今日怎不见长主?”高楷环视一周并未见高瑗身影,于是问道。 向氏微微欠身,道:“回陛下,长主说要去观礼,一早就出宫去了。” 高楷大笑道:“我们还在此谈论种种,没承想以宁早就去观礼了。常家姑娘于她有救命之恩,她们二人又合得来,去观礼也是应该的。皇后安排好一应随从侍卫就是了。” “陛下放心,都已安排妥当。”向氏道。 高楷见向氏兴致缺缺,便也不再同她说些什么,只同其余嫔御闲话几句,随后便回了勤政殿批阅奏章。 高瑗此时正坐在抚仙楼三楼临窗的位子上,她倚在窗棂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今日出宫阵仗颇大,不论是她现在所处的雅间还是抚仙楼外,都围了不少侍卫宫人。自她那次山道遇险后高楷便增加了她出宫时随行的侍卫数,今日向氏又多遣了不少人,弄得她是既合意又头疼。合意的是这般阵仗弄得人人皆知这是长公主出行,自然不敢随意靠近这抚仙楼,头疼的是该如何把这么些宫人侍卫打发出去,让他们免受牵连。 她皱着眉思索着,手里握着的一块酥饼被她捏碎了,碎屑落在她鹅黄的裙衫上,景颐见状忙帮她过去打理,趁机小声道:“小韩侯爷说一切齐备,只等主子一声令下了。” 高瑗木讷地点点头,像是并没有听进去景颐说了些什么,冷不丁地问道:“易水哪里去了?” “长主忘了,易水以长主命他往荣德街和顺斋买龙须酥为由头跑去找小韩侯爷了。他一早就念叨着要去见小韩侯爷,咱们一到抚仙楼他便跑出去了。”景颐一边回话一边给高瑗换上新的茶。 高瑗接过抿了一口,低声道:“你去告诉小韩侯爷,到宁府的人过去了,我会下令起身往常府去,依照规矩随行宫人及楼中其他的须在楼外跪送我,到时我寻个由头返回楼内,只待我进了楼,便让他们动手。” “是。”景颐应声,捧着几只空碟子出去了。 高瑗一面看着楼下翘首以盼的人群,一面心下暗笑,这抚仙楼果然厉害,不像是第一次接驾的样子,上下一应事宜有条不紊,楼中本聚了不少人,顷刻间就已被打点干净。楼中的伙计侍女训练有素,各个颔首低眉,恭敬有礼,比之公侯之家的仆役也不遑多让。 楼下的人群突然传来阵阵惊呼,高瑗循声看过去,远远望见一行人过来,看衣着,正是宁府众人。宁湛下聘的阵仗并未如众人想象的那般大,甚至比平常的公爵之家下定还要低调一些。宁老太爷的黑漆平头步辇走在最前头,宁家五子乘马紧跟在身后,后面几乘车里坐着宁氏族老,宁家的家丁抬着聘礼走在最后,朱漆的箱子上均有“楚国公府”的字样。 “楚国公如何也来了?”高瑗回头去问身后的景颐,国朝仪制,两家过定只需父母及族老在场即可,新郎无需同往。 景颐也不知,回道:“想来是国公亲自到场显得郑重些。” 高瑗点头,想来也有理。常氏虽说是兵马五大家之一,然如今唯一在朝中说得上话的常朗也不过是领着衔练练兵,五军都督听着风光,实际光景早已比不得当年,常檀又是冷不丁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外室之女,这门亲事无论怎么算都是常家高攀了。宁氏下聘又如此简单低调,只怕是传出去不好听,像是轻视了女家一般。宁湛亲临,是会显得更郑重一些。 抚仙楼斜对面是个小茶馆,二楼临窗的雅座里正坐着个宽袍大袖、举止风流的公子,他像是也被楼下的动静惊动了一般,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又闲闲坐定,一副毫不关心的模样。公子对面坐着个小侍卫一样的男子,一身黑色劲装,腰里还挂着长剑。小侍卫倒是十分好奇,忍不住站起身,伸出半个身子往楼下看去,嘴里还嘟嘟囔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