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严厉:“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楼沧月扯过一角还算干净的衣服,擦了擦手中剑。 剑上虽没了血液,但映着火光和满地鲜血,仍旧带着凶煞之气。 “自然是,他们抵不过群情激愤,要把我投江献给沣仙人。” 楼沧月以剑上反光照到自己面容,发觉面上血迹可怖,抬手去擦血渍。 但越抹越多,他索性啧了一声,看了眼自己的手,才发现手上沾的血更多。 怪不得擦不干净,楼沧月想。 他俯瞰众生,看着阶下与她遥遥相望的姚环音,突然笑不出来了。 “今日是什么日子,姐姐还记得吗?” 姚环音一怔,想起今日,好像是八月初五。 “生辰快乐。”姚环音道,“和我回府衙吧。” 她终于肯正视这个少年了,只是在对上他毫无波澜的一双眼时,莫名从中品出一丝哀伤。 “姐姐竟然还记得。”楼沧月道。 他这会儿杀人杀的太累了,其实原本不用他动手的,只需等他调制的香再浓郁些,水神庙里的人便会自相残杀。 但他想起今天是他生辰,又想起姐姐不喜欢这种血腥场面。 那就只杀仇人吧。 所以他才拿起剑,一个个捅穿了楼家人的胸膛。 “楼沧月,你一再执迷不悟,可曾为无辜之人考虑过?”姚环音有些悲凉。 楼沧月想说,为何没人替他考虑一下。 但姚环音是这世界上唯一还会为他着想,也是唯一把楼沧月只当成楼沧月的人了。 于是话到嘴边,他改成了:“恶人作恶,会考虑无辜之人的感受吗?” 火势越烧越大,他也吸入不少迷香,虽然自小就泡在各种毒里,但这会儿大剂量吸入,还是收到了些影响。 深深地,楼沧月最后深深地看了姚环音一眼。 或许这个答案,他不需要任何人回答。 他不会放过楼家人,就像楼家人不曾怜悯过幼小无辜的他一样。 火焰擦过过他身后长长的拖尾,烧出一片焦黑。他已然察觉,却并不惊慌。 “就让我,死前做这辈子唯一一件好事吧。” 房梁倒塌下来,盖住了他的所有声音。 “就让我,把沨仙人从梁州抹除。” 只要神子未曾成为祭品,只要传承沨仙人凡世血脉的楼家消失,只要耸立在沣江之畔的神像倒塌…… 人们迟早会发现,沣江水并不会因此停止奔流,农田也不会因此枯萎。 到了某些特殊年份的雨季,河道江水依旧会泛滥。但没有祭品,沣江水也不一定会淹没锦城。 没有神罚,沣江水只是沣江水。 但神子不会再是沨仙人之子了,他与楼家和神明毫不相干。 楼沧月第一次没有跳着祭神舞蹈踩过一地燃烧着的荆棘,他脚下的火焰舔舐着血肉,然而对他来说,此刻的快意远胜痛意。 他用尽此生最后的力气,把剑插在神像上。 而他握着剑,至死都是站立姿态。 他不要跪拜仙人。 他在这一刻完全抛却了神子的身份。他想让别人记住,他叫沧月,生于八月初五的夜里,那夜无风无雨,有皎洁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