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真是傻的实诚。他就从来没想过不一样的感觉并非来自甜食? 陆白没有太多心力去和小孩普及,这样傻傻的,也挺好。他搁了笔,随手拿了蜜饯入喉,道:“嗯,确实不一样。” 德安瞬间浮上喜悦之姿,小妹说得果然没错。 果然是个不会转弯的脑袋,陆白心情莫名好了几分。见德安还跪着,也不指望他能自己站起来,道:“起来吧,水凉了,去换杯热水。” “是。”德安应声跑开,很快换来热水。 陆白喝了热水,身上暖和不少,又继续作画,德安伺候一旁,等着吩咐。 日头逐渐偏移,阳光不再暖和,风起时,德安打了一个寒颤,见陆白仍在作画,犹豫片刻,轻声提醒,“陆大人,起风了,院里凉,您身子不好,明日暖和再画吧?” 陆白未应这话,问道:“德安,你不会画画,是吧?” “回陆大人,奴才不会。” “我教你吧。” 啊? 德安反应不及,未应。 陆白搁了笔,让出位置,把德安拽到了案后,“我教你。” 德安回过神,人已经站在书案后,笔握在指尖,忙惶恐跪地,“陆大人饶命。奴才不敢。” 陆白垂眸看着德安,轻轻笑了笑,道:“德安,你小妹有没有说过身份低微,就不要忤逆?” 德安双目微惊,抬头看向陆白,又极快地垂下,不敢直视陆白带着笑意的眸子。 而且…… 这话小妹确实说过。 “除非你确信我不会拿你怎样。”话落,陆白不再言语,站在一旁玩指甲。他手指修长,白皙。 右手食拇两指蜷起,徒手去撕左手的指甲,撕烂后指甲凹凸不平,他也不急,一点一点用两指去修整。 待勉勉强强不再刺手时,右手的两个指甲已经磨出一条深深的沟壑,他又用左手沿着沟壑去撕。 德安站起身的时候,陆白刚撕完大拇指的指甲,食指还没动,他快速撕烂,没再修整,兴致勃勃地给德安指点。 一会儿让德安笔墨重一些,一会儿又轻一些,一会儿自己提笔示范,忙得很。 德安没读过书,握着笔手都在颤,不消片刻额头就见了汗,他也不敢抹,又怕汗渍落下打湿画纸,只能趁陆白不注意,偷偷偏首,擦在衣服上。 两刻钟后,德安看着画纸上那团乌漆麻黑的东西,枝不像枝,叶不像叶,花不像花,实在是不忍直视。扑通跪地,惶恐道:“陆大人恕罪,奴才蠢笨,浪费画纸,请大人责罚。” 陆白端目欣赏须臾,将画纸蜷成一团,往前抛,纸团在空中打旋,最后落在腊梅树下。“又不是浪费我的纸,有什么关系?咱们再来。” 德安只能站起身,上刑场似地握着笔,认命地开始勾勒。 然而…… 许是过于紧张,笔刚沾完墨,忘记舔笔,刚开始第一笔就毁了一张纸。 德安瞬间紧绷,额头的汗就流了下来,膝盖本能弯曲。 没跪下去,陆白伸手稳住德安的手臂,“没事,重新来即可。” 德安只能站起,再次作画。 又浪费三张画纸后,德安紧绷的身体逐渐放缓。 他自小渴望笔墨,奈何家境贫寒,笔墨纸砚皆是奢侈,可望而不可即。现如今终于提笔,陆白又未有责怪,一来二去,那点恐惧被遗忘,注意力渐渐落到画上。 陆白也不说话,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季连云医书看得头痛,出来透气,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眸色微惊,好半晌才回神。别说,德安认真的模样很让人赏心悦目,分明清秀的面庞,满身上下却透露着旁人勿扰的气场。 季连云捡起一地的纸团拆开看,刚舒展的眉就皱了起来。 这画…… 太辣眼睛。 等他拆完所有的纸团,眸色只剩惊讶。 这画…… 进步神速啊…… 季连云一眼就能分出纸团落地的先后顺序来。 “他画的?”季连云用口型问陆白。 德安画得认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笔墨已经被他人窥探。 陆白未语点头。 季连云狐疑,看向书案。 好吧!确实不该怀疑。 有些人,天生就有某一种未激发的天赋。很显然,德安的天赋就是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