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竹:…… 是梦吗？ 崔玉竹愣怔在地，久久不能回神。 说话的是、是陆白？ 是梦吧。 是梦吧。 梦也挺好，至少在梦里陆白已经苏醒，还能呼吸，还可以说话。 崔玉竹僵硬半晌，坐在榻边脱靴时希望这梦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也许……等一觉醒来，现实中的陆白已经苏醒，正等着自己给他自由。 清楚是梦，崔玉竹便没有委屈自己，上榻后掀开被子紧紧贴着陆白，温热的气息和方才的一模一样。 嘴里不时呢喃着，“陆白”“别走，”“陆白”，“我喜欢上了你”…… 模糊得听不清楚。 陆白面无表情，任由身后的人抱着自己，清冷的眸犹如一滩死水，或者说比死水还不如，如此动作，也没有击起他半分波澜。 等再醒来，崔玉竹就觉得不对了。 貌似……不是梦。 陆白真的已经醒来，还被自己圈在怀中，紧紧搂着腰身。 触感真实，如梦似幻。 崔玉竹活了三十年，抛出不堪的前八年不提，第一次这般手足无措。心心念念的人就在怀中，他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小心翼翼地，如怀中人是稀世珍宝，一碰就如蝶飞散。 很久，崔玉竹一直未动，静默地躺着，平视的目光刚好落在陆白的后颈，发丝凌乱地落下，遮住大半，隐隐能看见肤如凝脂。 人生五感，贪欲成性。崔玉竹虽是帝王，天潢贵胄，也不过肉体凡胎。欲望自萌芽之初，经种种历练，早已爆满。此时此刻，他只想长河落日暂歇。 然，现实最痛凡人心。 陆白轻轻一动，压在腰间的手瞬息失去踪迹。若非有被压的痛感，他恐怕要生出自我怀疑，是否睡得太久，老眼昏花？ 当然，这都不重要。 陆白手肘撑床，几欲坐起，又无力跌落。 第三次倒下时，崔玉竹屈膝榻上，撑着陆白的后背，将他带到软枕。 这具身体太弱了。 短短几个动作，陆白额头浸出汗水，半躺在软枕，许久未动，就这么歇了好一会儿，虚喘道:“陛下，有吃的吗？” 崔玉竹:“……，有，你想吃什么？” 陆白虚弱地笑了笑，自嘲道:“微臣这具身子还能吃什么，好像只有清粥可饱腹了。” 吃食一直备着，来得很快，崔玉竹照旧让开位置，秦忠喂过一半，季连云再次喊停。 “陛下，微臣有些话想和您单独说。” 季连云准备诊脉，听闻此话，默默退了出去。其他人自是不用说，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很快，屋内只剩崔玉竹和陆白。 一坐一站。 默默无言。 “陛下，您不想问些什么吗？” 崔玉竹未答。想问吗？自然想。 想问的还不少，没一个问的出口。 他害怕，害怕知道答案。 这些日子，他没让人查过卫安。非是不想，是害怕，害怕知道一些自己无法承受的真相。比起种种真相，他更愿意陆白活着。 如若可以，他愿意自欺欺人，崔玉竹不愿失去陆白。 “微臣和卫安相识于六年前。”陆白缓缓开口。 六年前？那一年，崔玉竹征战在外，他的手蜷在衣袖中，没有说话。 “他是个很胆小的人，有一个很相爱的青梅竹马。那年战乱，他们逃到皇城，微臣遇到他们时，他们正被瑞王的手下欺辱。” “渐渐熟络后，微臣和他们相谈甚欢，渐渐以兄弟相称。” “那段时间，微臣过得狼狈，他们是微臣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唯一的光。” 陆白虚弱，说得很慢，几句话便要歇一阵。 “三年前，他们两人成婚，微臣是证婚人。” “两年前，阿初失足落水。” “微臣一直以为是失足，那日，卫安说不是。他杀人，为复仇。” “陛下，”话到此，陆白抬首，目光落向崔玉竹，“你……，您可以……，可以…… 崔玉竹没让他说下去，接话道:“你想让我放了卫安？” “可……以吗？”话中的颤音，殷切的期盼。陆白苏醒以来的第一个神色。 崔玉竹没有回答，手指紧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