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过,有什么法子。石娘子索性腆着张脸笑着迎上去,笑道,“并不是躲着贵人。”她抻帕子指一指天,“实在是天太黑,很看不见。” 王崇峻很以为然地笑着,“的是。按道理还在事中,来往宾客这么多,园子里的蜡烛支应都是有数的。”他说着掩唇嗽一声,“不知道是今夜风大,吹灭了蜡烛,还是有人中饱私囊,短了缺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动声色地交换眼神,到底是石娘子稳定贼心,嘹亮地行了个万福,“这个是后宅的事,我们是来唱丧歌的,贵人这么问我们,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王崇峻说是么,“我也知道娘子们贵人事忙,筹谋这个算计那个。彼此都是明眼人,打马虎眼没意思。娘子们这几日在薛府上来往,虽然跪在灵前唱丧歌,眼睛却长到各个角落去了。连今日来的什么宾、什么客,那是一清二楚。白日里堂上的小娘子们都能指名道姓,自然更知道我是谁,何苦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口一个贵人?” 看事情不要这么狠辣独到,尤其是外男,太清楚内宅的纷争不好,到时候连夫人都娶不到。至于知不知道,这么问他是头一个。他说得很对,若是不知道来者何人,那一梳篦未必真扔得出去。 石娘子撇撇嘴,“那么,王舍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何必与我们磨嘴费舌!” “娘子以为,我先前说的是废话?”王崇峻掖着手,“我一个外男,能看得清的,旁人未必看不清。娘子们能说能做的,我也能说能做。” 他忙好意地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知道白日里的事或许让娘子们心里不爽。客人的声名连着主家的声名,彼此胸襟宽大,少去惹是生非,两下里都和乐。” 和乐?石娘子上上下下打量他,知道他背后是吕大娘子,那吕大娘子背后就是郡公夫人。好么,真好大人家。石娘子泄了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连伏大娘子见了郡公夫人,也得客客气气叫一声“嫂嫂”。 惹不得,躲呗! 石娘子便挺直腰板道,“舍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吃主人家的饭,一颗心真是全扑在主人家了,舍人真多心。” 王崇峻本也没有想与她们多费口舌多纠缠,有这句话就足够了,便颔首道,“有娘子这句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略顿了顿,绕过她们走远了。 石娘子看着他的背影,恨恨啐了口,“狐假虎威,我呸!装得怎么慈爱纤弱,还需要一个外男来掺和内宅的事。” 方才出主意的那人最擅长煽风点火,逢迎附和石娘子,因此最得石娘子看重,此时也瞅准机会,铺陈道,“正是呢!郡公府保下个薛娘子,咱们胳膊肘拧不过大腿,今日来找咱们麻烦那个小娘子委实可恶,咱们可不能轻易放过她!” “郗家的么?”石娘子冷笑,受了挫的人要找补回面子,更要虚张声势。她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她替薛家出头?真个是情同姊妹。我混班子二十多年,没人敢这么蹬鼻子上脸。擎等着吧,我要让她见识见识老娘这张嘴的厉害!” 话音刚落,便有个不咸不淡的声音迎面传来,“哦?多厉害?” 石娘子本来就在王崇峻那里窝了火,不管死活先提声断喝,“哪里来的小王——公……” “公爷!”一行人齐齐低下头去盯着脚面,还好就近有盏灯,不然小王八羔子喊出来,今晚还回什么家啊,收拾铺盖去和老郡公做伴儿吧! 这薛家个个都是属土行孙的么! 裴用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因着官家在福宁阁留饭,君臣两个边说话便议事,耽搁到现在才上薛家来。 石娘子生怕刚刚的计较被他听去了,脑瓜子嗡嗡地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才好,满肚子腹稿筹谋着刚要出口,便见眼前人不耐烦地掸了掸袍子,显然没心思与她们多折腾,只瞥了一眼,声音清冷,“管好你们的嘴。” 便折身走远了。 今夜真背晦,石娘子边蜷着指头跟逃难似的往前走,眼观六面耳听八方,生怕再凭空蹦出来个魑魅魍魉。声音里又是气恼又是委屈,还不敢拉得太高,只能跟草虫一样低低地骂,“直娘贼!今天走完了一世的背时运!这院里男人都爱神出鬼没,见了鬼了!专来克我的吧!不让说就不说,老娘还不乐意费这个嘴呢!我呸!” 烛火也讨嫌,跟娃娃头上稀疏的黄毛一样,松松垮垮的。她越发不爽,“好没眼色!走夜路不知道拿盏灯!你们嘴上功夫顶了天了,刚才一个屁怎么都不会放?”边走边指天骂地,“一个个就好走夜路?怎么不摔死他……啊——!” 果然猛不留神,狠狠摔了个趔趄。 虔意带着素荣也在走夜路,两个人只提了一盏灯,摇摇摆摆地照着前路。 她忍不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