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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速(9)(1 / 3)


薛娘子这几日都穿着丧服,一片白色总显得人如同清晨树叶上的露珠。她总是坚韧的,大抵是自小爷娘不在身边,在老郡公夫妇膝下长大的缘故。虽然也是勋爵人家的女儿,从没有爱摆谱的性子。她是河畔的苇草,在浩荡春风里长大。

薛娘子正色道,“家里事多,亲戚朋友能起个帮衬就好,不能也不强求。我相信叔孃孃是为着我好的一番心,因此不计较前因后果。银钱已你们来时就已经跟你们结清,我自认为没有亏待你们。左右就这么最后几天,大家闹起来不好看相。这歌你们还唱得便唱,多余的银子我一分也不会给。你们要是嫌少,唱不下去,那就走。我薛家不缺这几夜戏、几分心。若是必缺不少,我亲自给大爹爹唱,我也使得。你们不要以为我没有这样的胆量与手段,打一开始办这事,我就没想过要顾及什么劳什子名声!”

这话好敲打。人就该有股子破釜沉舟的心气儿,没什么事做不成。世道本就多负累,给女子的负累尤为多。打破条条框框才能做出事业,跳出来回头看看,发现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当时束手束脚,以为面前那张纸是铜墙铁壁。

哭丧娘子没法子,聪明人断没有有钱不赚的道理,更不肯半途而废不落好的晦气。寻常人家面皮薄,不愿去计较,蒙得一点是一点。她忙赔笑说唱得、唱得,“老郡公生前那是顶好的人。方圆十里的善人,东京城里的施主。我们这些做后生的,很该尽心尽力送一送他老人家!娘子安心。”

没插上话的郑连珂此时终于有了余地,挤着道,“正是呢。你们做这一行的,肯定知道该怎么哭——你们是好手啊!我记得去岁弘王的爱妾秦小娘没了,他老人家叫了好几个哭丧娘子充作儿女,跟死了亲娘娘一般在灵前哭呢!王妃还说她们哭得好。你们肯定也不会差。”

眼瞧着人走了,伏大娘子也起身,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与她们发作显得自己真没气度。她自矜身份,如今也算是个总理事务的,那么多眼睛看着呢,还似先前那般可不能够。她清了清嗓子,拿捏着腔调,“娘子们,我还是奉劝一句,做人不仅要有颜色,还该有个度。年轻些横冲直撞,很威武,觉得天底下什么事情都有一分道理,占着地步不让人。凡事思前不顾后,往后有你们好果子吃!”

说罢冷笑一声,将手帕子一甩,扭身便走了。

薛娘子隐隐有些忧心,三两步上来握着她的手,“愿愿,多谢你。”

虔意摆摆手,“有什么。姊姊从前是个多爽朗的人,如今办一回这种事,一日里不知道见你叹了多少回气。凡事向前看,路途为难一点又如何,不用怕她,天无绝人之路。”

又恨声道,“什么老虔婆,佛口蛇心!纸马那样大一个进项给了她还不知足?算计打得真是无孔不入,头发便是针眼做的吧!神天菩萨去了的有灵,多早晚把自己算计成个筛子才好呢!我呸!”

王惠吾又是无奈又是笑,“你可小声点,又闹这一回,闹出许多事。生怕别人听不见么?”

郑连珂正愁自己刚刚配合得实在太少,很不足意,听虔意这么说,很顺口地接下去,“我呸!老虔婆!”

明天出殡,最后一天夜里反倒没有多余的安排。道场也做了焰口也放过,今儿夜里要做的,便是引灵位过奈何桥,超度升天,并一夜的孝歌。

日暮时分孟夫人在门前逮着她,隔老远就叫一声愿愿,“怎么还没有家去?”

虔意知道避不过,索性磨蹭上去拽着孟夫人的袖子,巴巴儿道,“娘娘,我想陪着薛姊姊。她一个人守夜多寂寞,有我在,准没错。”

孟夫人见没有什么人经过,作势拧她鼻子,正色道,“你在这里守什么?白天的事情没跟你算账,我一日没分神管你,你也不该莽撞成这样!我跟你说的你都做耳旁风?那孝棚里密密麻麻的不是人?又不是守岁,真支应不住睡过去了,你倒叫哪个来笑你。”

虔意认真说,“娘娘,我不怕丢人。”

孟夫人简直哭笑不得,“我不怕你丢人。早早家里去睡一觉是正经,明日发引得很早,咱们又要回去赶路祭,会很辛苦。”

“我也不怕辛苦。”她难得这样认真,说话时眼里的神采也不一样了。孟夫人知道她,寻常嬉皮笑脸,脸上简直能吹拉弹唱,哄人更是一流,深知人情场上转圜的道理。可是真遇到贴心铁肺的人就像木头,认真得近乎执拗,执拗里又藏着不谙世事一般的赤子天真。

只听她顿了顿,微微垂下眼,连声音都低了几分,“当年我没能替大爹爹守完,今日我想守。当年我也没能替大爹爹争一口气。薛姊姊的今日就是我缺憾的昨日。娘娘,这次我一定不会再睡过去了。”

十年前她还是个七岁的孩子,懂什么?不知道她当时哪里来的一股劲儿,千劝万劝总不听,硬是要替祖父守夜。小小的年纪,熬得眼圈发红了,强撑着告诉母亲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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