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作一时的威福,焉知不是砸自己的招牌?你细想想是不是。” 那白衣裳的正要说话,外头来了个婆子,隔窗道,“主家娘子请娘子们到厅上说话。” 薛熙琳坐在厅中正座,撷翠与郡公夫人身边的吴嬷嬷一左一右站在边上。虔意三个率先迈进去的时候,抬眼就看见伏大娘子忿忿坐在右首,冷笑着打量她。 薛熙琳站起来比一比手,让虔意她们在左边坐,平心静气道,“是叔孃孃让我请娘子们来家里唱丧歌。我念着叔孃孃殷勤好意,银子是照市价多给三成,自认为待娘子们算是客气。娘子们今日和我的贵客闹,很没有道理。” 那白衣裳的看一眼伏氏,便委委屈屈地跪在地上,掖眼泪哭诉,“我们好好儿唱歌,尽心尽力送老郡公一程,薛娘子您是看在眼里的。什么事我们没有做,哪里我们落下了,您尽可跟我们说,我们屁都不会放一个!” 她说着惶惶看虔意一眼,“但是这位娘子,找上门来数落我的不是,主人家未免太羞辱人,让我们怎么活,脸面往哪里搁?我们也是伏大娘子请来的,娘子的脸面是脸面,亲叔婆的脸面便可以随便打了么!” 虔意只盯着伏大娘子,笑道,“我何曾有数落她?天地看得真真的,王娘子郑娘子皆可以作证。我是好奇,怎么来唱丧歌的娘子们在灵堂上又是哭又是笑的,又是要赏赐又是要钱财。我年纪小,没见识,也没经历过几场这样的事。因此也想请教请教娘子们,东京城的丧歌都是这样唱的么?” 她说着笑吟吟乜了白衣裳的一眼,一手搭在肩头按了按。虽然是笑着,笑意浮在明面,就跟池子上的浮萍似的。反正一个数落一个打了人,非要说出来那就都认了,她一笔带过,底下人还要咬死这里,那就看谁更在理吧。 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说得再俗一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老郡公最恨不自食其力的人,若是他还在,看见这样的场面,估计会杖子一挥,一阵风似的把她们都请出去,哪里容得她们还在这里虚情假意地哭天抹泪。 她忽然想起十年前大爹爹的葬礼,很多事都记不清了。总之记得当时有人来闹,大爹爹清正了一辈子,丧礼办得风光无比,几乎断送了一世的声名。只是她那时还小,说不上什么话,更插不了手。如今年岁稍长,纵然娘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掺和别人家的事,看见薛娘子如此,总是忍不住。 天底下没有无缘由的事,替她出头何尝不是弥补当年无能为力的自己。老郡公与大爹爹生前亲如手足,望着故人轻易想起故人,恍然发现十年光阴已过,也不过是片刻。 她一时便有些怅然,神情也怏怏的。伏氏只是不则声,她这话不知问谁,自己好歹也是个水丞夫人,接这话忒丢面子。那白衣裳的只好拿着腔调道,“娘子年轻,不知道各地的丧歌各有各的唱法。咱们就是这么唱,娘子怎么问都是这样。” 虔意重重“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是我没见识,不知道来唱丧歌的娘子们自有一套做法。” 她恭恭敬敬地向薛熙琳与伏大娘子颔首,“娘子们这么别具一格的唱法,外边的大人们比我见识得多,想必也是印象深刻。不如咱们请过去的主人家来问问,看看娘子们从前也是这样唱丧歌么?” 她笑了,“浑话不是叫货比三家,伏大娘子又是我薛家姊姊的亲叔婆,必然请的是顶好的班子,尽最贴的心。” 伏氏妥帖的笑着,心里已经里里外外把她骂了个遍。什么顶好的叔婆,半个丧事他们挂个礼就已经很给面子,如今搅合进来,把自己的亲儿子都给搭了进去!都是这起子小蹄子不知天高地厚,唆使着搅浑水。且等着吧!仗着自己有一张伶俐的嘴,迟早把自己给搭进去! 那白衣裳的哭丧娘子慌了神,一个劲拿眼神抛伏大娘子。伏大娘子帕子恨不得绞烂了,到底还是支起笑来,“郗娘子?是吧?郗娘子是高门贵女,比咱们是更懂得什么是礼数。我请郗娘子放眼东京城里看一看,断没有未出阁的姑娘来插手管别人家事的道理。娘子好恩怨分明,我们做长辈的,合该规劝一句。” 一直未说话的王惠吾道,“大娘子怎么这么糊涂。前脚才说公私分明进退有度后脚就明知故犯?且不说郗娘子的亲娘娘就在家里,我这个表姊也该算半个长辈。自己家的人一个字都没说什么,娘子反而越俎代庖来教训我们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