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蓝田默然起身环顾四周，墨宝伸手抓着孩子的手腕，把孩子拖了上来。 “你爹……，”墨宝为难地挠挠头，转头去看罗蓝田。 “爹，爹啊……” 孩子跑到壮汉身边，伏在渐渐没了体温的尸体上，放开喉咙嘶声痛哭。 墨宝愁眉苦脸地看着罗蓝田。 罗蓝田充耳不闻似的，只转着圈地把地上尸体检视了一遍。 一具尸体面孔冲下趴在地上，罗蓝田用剑尖儿挑着那人衣服，将人翻了个个儿。 尸首总共四具，其中两具是蒙面蓝衣人；另外两具，看样子一个是车夫，一个是上了些年纪的女婢。 此外，车轿里还死了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 “别哭了！” 罗蓝田检查完走回来，提着后衣领把小孩儿从壮汉身上薅起来问：“你几岁了？能说得出姓名籍贯不能？回头我把你捎到驿站，好让你家里人接你回去。” “家里没有别人，爹娘都死了。” 小孩儿双膝跪地，叩着头地哀求道：“求恩人行行好，留下小子吧。小子愿意端水铺床、牵马坠蹬，一辈子伺候恩公哥哥。” 罗蓝田轻笑一声说：“你小子！看着不像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孩子，心眼子还怪多。问个姓名籍贯都不肯说，谁敢留你在身边。” 小孩儿擦了眼泪，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小子遭逢大祸，却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只怕报了家门，没的惹人继续追杀，更或者连累恩公。故而不敢说，不是有心隐瞒。 小子如今无根无依飘蓬一人，只求恩公把小子当个无名的流浪儿收在身边，好歹救人到底。” 罗蓝田抬脚作势要走，“我身边不收无名之辈，藏着掖着、耍心眼儿的更不留。你不想说，正好我也没兴趣听。你今晚暂且跟着，明天走到有人烟处，你就自己奔命去。” 小孩儿伸手扯着罗蓝田的衣襟，说着话眼泪又下来了，“求恩公发发善心，”他一指车轿，“轿里死的是我娘。求求两位恩公，好歹帮忙掘口浅坟，别让我爹娘曝尸荒野。我，我……”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得交待道：“我叫祁胜，今年七岁。我爹叫祁无疾，是晋国马郡的司城守备。上月下旬，爹爹说有公干，派人将我和娘亲送到外祖父家中暂住。 九天前，爹爹突然半夜里来了，悄悄叫醒我和我娘，连外祖父母都没惊动，只带了齐大和洪妈妈，驾车专捡乡野小径，昼伏夜行，一路往南走。 今晚行到此处，马踩陷坑车子倾翻，接着就是一阵箭雨直射轿内。 我爹护得了我护不了我娘，我娘先就中箭死了。 我爹只得踹碎了轿厢板，抱着我想往山上跑。结果树上跳下四个蒙面人来，围住我爹挥剑就砍。 我爹一边护着我，一边绕着车子跟他们周旋对杀。洪妈妈和齐大拿了武器上来帮忙，他们俩合力杀了一个穿蓝衣服的，可自己也先后搭了命。 我爹的功夫套路大开大合，适合在宽阔处施展，所以想方设法把人引到山路中央。在他杀了另一个蓝衣人的时候，我就瞅准机会躲了起来，好让我爹能放开手脚专心应战。 后来的事，你们大抵都看到了——呜呜……我爹原本能打赢他们……” 罗蓝田默然听着，心里盘念了几遍“祁无疾”这个名字，只觉得好生耳熟，似乎以前在哪儿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