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一月有余,林如海一行人已至扬州,按规制朝廷应给外任官员分配住所,林如海领了个三进宅子住了进去。 宅子比苏州的住所小了许多,贾敏内心有些怨言。 “这厢房只是从前的一半大。玉儿,澈儿住的地方也比以前小,花园没了,湖和亭子也没了。为何我们不能买个大宅子,舒舒服服的住着,非要住分下来的房子。”贾敏坐在榻上,打量着房内。 红蔷走过来劝慰道:“虽然是比夫人在国公府住的小些,也不如林家老宅。但是这毕竟是规制,老爷初来驾到,要是拿出那么大一笔钱置办宅子,外头该怎么看老爷呢。何况外放的官少则三年,多则六年便要升上去,到时候未必在扬州,置办了个宅子,到时候又怎么处理呢。” “到时候卖掉或者留着,林家又不缺这点银子。”贾敏脱口而出。 红蔷摇了摇头,递给贾敏一盏茶水:“小心烫。老爷这次任的是两淮巡盐御史,俗语说“财多惹祸,树大招风。”盐业本就是暴利的产业,要是太过高调,人家看我们眼热,揣度老爷从中谋取了多少好处,暗中参老爷一本岂不变成祸事?” 贾敏笑道:“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原也不怕什么的,若在贾府,我们行事不更奢侈?你如今读了两本书,便来训我。” 红蔷自知贾敏待人宽和,此时语气并不是生气,便说:“夫人嫁了老爷,即做了清流的夫人,自然也要行事如清流了。” “好啊,绿珠,按住红蔷,看她今后还敢不敢拿我打趣。”贾敏指着红蔷说道。 主仆三人一阵笑闹,绿珠开口说:“夫人,我看过了,这宅子虽小,但是胜在精巧。后院有块空地,到时候可以移些花草树木,东南角那块地方虽然挖不了湖,挖个小池子还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弄些奇石假山,池子里种些荷花,旁边建个亭子,还和从前悦园那样。夏天的时候老爷和夫人又可以赏荷花了。” “这倒是不错。”贾敏说:“顺带你们打听打听扬州城有哪些好大夫,赶明让他们上门请个平安脉,我们几个身体都不好,算是提前预备着。” 都转运盐使司衙门内,林如海正着手梳理往年的盐政账目。 大门敞开着,一男子走过来,只见他五官端正,身材微壮,一身官服穿的威风凌凌。他停在门口,敲了敲房门。 林如海抬头,看见来人起身相迎:“许同知,你怎么来了?” 许延庆笑眯眯的说:“林御史查账呢,真不愧是皇上钦点的人才,要我说这账一时半会也查不完,今天散值后我们有个聚会,不知道林御史可否赏光?” “既然许同知盛情相邀,我自然同去。不知这聚会都有谁参加?” “我也不瞒你,我和甄副使自然是要去的,席间还有些盐商。”看着林如海略带疑问的表情,许延庆继续说到: “都怪那朱子珏虽已伏诛,但留下一堆烂摊子,去年的时候就把今年的盐引支出去了五分之一,现在新官上任,那些盐商还想知道是否如旧。可偏偏也不好找大人,只好托了我。” “没听说过有预支的先例。”林如海眉头一皱:“他竟如此胆大,欺瞒朝廷?” 许延庆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关上了门,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谁那么大胆子敢欺瞒皇上,这事宫里是默许的,只是对外谁也没捅破这层窗户纸。 “林御史不知当家有当家的难处,外头看我们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的苦楚只能我们知道。 “我大昭商税大类有六,其中盐税占比为重,盐业有六运司,以我们两淮运司为最,每年上缴朝廷的税银占所有盐税的三分之一。拿去年的情况说,边关不稳,内阁票拟批红兵部费用要增加,山东两县发地动,福建又有两县出现洪灾,赈灾军费都指望着这笔钱。 “可偏偏今年夏季沿海出现海潮,以通州受灾最为严重,潮高二丈,溺死民灶男妇数千人,捍海堰损坏三十余处。海潮倒灌,禾苗草木悉数咸枯死。百姓哀哭,民生多艰,要从两淮余盐银中拨款赈济灾民,又要修补堤坝。 所以这事也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罢了。后来两淮的盐商听闻灾情严重还集体募捐两万三千两买米施粥。”说完许延庆叹了口气。 “那也不至于预支这么多。”林如海轻皱眉头,“具体预支的数额和金额你这有数据吗?我看账册上并没有记载。” “我这边知道的是预支淮南盐引十三万,淮北盐引五万二千,每引预定费是一两五钱。” 林如海算了算,“那就是二十七万三千两,这钱现在还余多少?” “库内还剩五万余两。” “预支的盐引是否已经分发?”林如海问。 “并未。”许延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