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预支盐引是圣上默认,是否曾有明确圣谕?” “不曾有,只是前几年也曾遇到这种情况,上疏朝廷,回函可便宜行事,开源节流。” 林如海了然,这便是没有明确的旨意,万一出事,便要下头扛事。又听许延庆开口:“只是当时朱子珏和他们立了契约。” “我知道了。”林如海平静回道,状似不在意的开口:“那些提前拿盐引的商人和你刚刚提到的赈灾的商人有关联吗?” “自然是”许延庆略微停顿:“这我自然不知,募捐的盐商有几十人,我怎么能记得清楚,而今天我们要见的是扬州四大盐商。” 林如海走到许延庆一旁的位子坐下,倒了杯茶递给他,接着开口说:“扬州盐商富甲天下,在姑苏时我倒是听说个事,有位盐商和人斗财,将一千两金子制成金箔,从酒楼上撒到大街,看底下人争抢取乐。” “不错,当时吴老板比较年轻气盛,当时只是和他人的意气之争。” 林如海讽刺一笑,这场闹剧,踩踏致死三人,重伤十人,只因他年轻气盛? “多谢许同知今日之言。我会准时出席的,只是现在还有些公务处理。”林如海起身拱了拱手。 “是我叨饶了。”许延庆起身拜别。 盐运使何世年坐在房内,看到许延庆进门,一个眼神扫过旁边的差役,差役便退了出去。 “那新来的林御史见过了,如何?”何世年靠在椅背拿着公文看。 “就问了我一些盐业上的情况,人挺敏锐的,不像是个好糊弄的。”许延庆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见旁边桌上有点心,便拿过来吃。 何世年食指在桌上轻敲:“对这样的人你觉得钱能说的动吗?” “不好说。虽然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但有些人重钱财,有些重名声,他既出自翰林,又是江南世家,家境富裕,想来是后者概率大点。”许延庆答。 “名利二字既有所图,便总有我们可拿捏的时候。他初来驾到,又是皇上钦点的,开头我们还是客气点,利诱不成,再另说。” 另一边,林如海侧头和侍从林衡说道:“回去和夫人说,散值后我和同僚有聚会,晚些回去,不回去吃饭了,别等我,早些歇着吧。” “是。”林衡点头离开。 林如海继续看着手上的账册,这是去年的账目,上面记着:“徽宁二十八年,淮南岁引五十万六千,课银二百八十三万两。淮北岁引十九万八千,课银五十九万两千两……” 翻看徽宁十八年之前的两淮盐税则每年稳定在四百余万两白银,徽宁十八年之后则缩减为三百五六十万两,这不是一个沿海倭患或者自然灾害能解释的清,何况这十年总体是安定和平的,人口在增加,盐场制盐数量也在增加,而银子却变少了,岂不怪哉? 林如海梳理着几个疑点,不知不觉就到了散值的时间,起身揉了揉肩膀,活动了下身体。 推开门便看到许延庆、甄文裁在外头说话。 见林如海出来,许延庆微微一笑:“一起走吧。” “大人们,许大人他们来了。”一名小厮跑进厢房汇报。 狮子楼内,已有四人坐在房内,他们都是扬州城内的大盐商,富有百万巨财。从左到右数分别是吴敬,纪伟明,程方刚,高进。 “好的,你下去吧。安排上菜吧。”纪伟明说道,他看着五十多岁,身材稍显富态,语气温和,面上一团和气,实则面善心狠。 高进踱步到窗前,看向窗外,街上停着三辆马车,里头的人下来,两个人是熟识,还有一个面容陌生人的,器宇轩昂,温文尔雅,想必这就是新任两淮巡盐御史,高进眯着眼睛看。 林如海看着酒楼的牌匾,上面写着“狮子楼”旁边有小字题着:徽宁十九年圣上南巡题。 一旁甄文裁解释道:“圣上南巡,偶遇这座酒楼,当时它还叫“秋月楼”,圣上吃了里头的一道招牌菜,狮子头,觉得十分合口味,于是钦赐笔墨将这酒楼改名为狮子楼。” “倒也是趣闻。”林如海笑笑走了进去。 小厮带着林如海三人前往包厢,一进门,边见轻纱绕柱,明明是冬季,大厅内却放着些绿植,耳边听到水声,前方见一小水车,将水运送到小假山处,让水顺流而下,中央有一台子,台上有六七名女子手持琵琶,二胡,扬琴,月琴等乐器唱着扬州清曲,吴侬软语,歌声曼妙。 登上二楼,小厮领着众人到了一挂着秋香居牌子的门口停了下来,轻叩房门,里头传来一声“进来”,推开房门,林如海三人迈步进去。 众人互相介绍落座,帘后琴声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