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说“安全”,说“没关系”“不用”“太晚直接住那边”,温成便不开口了。 趁等红灯的时机,察言观色的南钟瑞凑到他耳后,拿手指戳他,“喂,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他一本正经,转而问,“小南会不会打架?” 南钟瑞摸不着头脑,“还行?但黑带五段我肯定打不过。” 温成跃跃欲试地扭头,“我和你拉练一下?” “……” 初夏中午的墓园,空旷寂寥。 浓绿从石头缝里蹦出来,枯萎的花束陈列在墓前,季节并不因人的离去而停滞。 一身简便T恤和牛仔裤,南钟瑞提着东西爬上山,放下花,蹲身注视着墓碑上的男性,“今年我来晚了爸爸,您别怄气。” 背包拽到身前,她掏出一瓶白酒,再点两根烟,一根给爸爸,一根给自己。 “这边风景不错,就是价格有点贵。”四周杂草有点长了,她一边清理,想到什么随口聊道,“总觉得没脸见您,一事无成呢。” 攒了一肚子话,最后也只是略略打扫一遍,抽了根烟。临别前她说:“下次再来看您……您就,多保佑保佑您的儿子吧。” -*- 九岁那年家乡的洪灾,带走了南钟瑞母亲。 父亲将她从安置点接回家,失踪的母亲躺在堂屋中央,蒙着块白布。 死物都这样子盖布。 父亲按住她想揭开的手,劝说:“妈妈泡肿了,她不想吓你,小南会生病的。家里不是有妈妈的照片吗,想她了就看看照片吧。” 她魂灵尚在水上漂着,口中应:“好,我照镜子也一样的。”她和秀丽的母亲容貌相似。 停灵三天后,母亲成为一罐灰烬,埋在了家后面春天的山坡上。 办完丧事父亲开始异常,家里物件在减少,父亲取回来一张存单,当着南钟瑞的面锁进柜子里。 春光明媚,他送女儿上学,两个人手拉手走了一路。到校门口,瘦得肩胛骨耸立的男人对女儿说:“进去吧,好好学习,听老师话。” 她预感到了什么。 跑回父亲跟前,拉住他的手挽留,“爸爸等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就长大了。” 这一次,再一次,她目送父亲撇下她,独自去找母亲。 中午她偷偷跑回家,邻居们正七手八脚地把父亲从高高的房梁上解下来,放到母亲躺过的地方。 除却造了一半,被水浸泡过的新房,父亲留下的遗产堪堪抵掉外债。 她把母亲的首饰,家里的电视机,能变卖的都变卖,勉强念完了小学。 班主任知道她的情况,多有看顾,来家访时南钟瑞正在后山挖野菜。 环顾家徒四壁的屋子,老师问自己最优秀的学生:“小南怎么不来上学啊?” 她煮了一碗菜饭招待老师,“我想爸爸妈妈了。” 老师把野菜挑出来问学生:“这个,你吃多久了,肚子不痛吗?” “还好,痛一会儿就不痛了。”她心虚,请教无所不能的老师,“不能吃吗?” 老师将她带回教舍,照料了一段时间。 晚间躺在一张床上,她懵懂问:“爸爸为什么要死?” “你爸爸爱你,但更爱自己的妻子。”年轻的女教师将孩子揽入怀里,“他们感情好,所以他很痛苦,小南不要责怪爸爸。” 此刻她才切实地意识到,她是孤儿了。 没有人爱她了。 老师去过外面吗,山外面有什么,也有洪水吗。 有的地方有,有的地方没有。 老师说,山外面有荒漠,有大海,有沃野千里。她叫学生继续念书,学费的事她来想办法。 一个秋天,几个穿休闲装的人来学校拜访,小南低着头,发现他们鞋子都很干净,指甲也干净。 老师走到一个气质雅正的男人面前,笑着问候他们。 男人顺着老师的目光,看到了站在树荫下瘦弱的女孩子。 南钟瑞看到二人对话几句后,男人点点头。 傍晚他们一起来到小南家,男人没什么架子,和小南蹲着理菜,问了她一些问题,老师做了简单的两菜一汤。 吃过饭他告辞走了。 “没关系吗?” “没关系。”老师明白她的意思,说,“他叫萧怀悯,是东市的纳税大户,每年都要资助一些孩子。你好好长大成材,就是报答他和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