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吕斯为什么还不来呢?难道是自己的心不够虔诚,对他的忠诚不够吗? 珂赛特结束了比平时多数倍的祈祷时间,从床边站起,走到小桌前坐下,打开妆奁取出梳子安静地梳理金色长发。少女娇嫩的脸像映照着曙光的云彩,柔美、迷人,却有些空洞,她的心里愁苦不已,却从没有任何想法——只要听父亲的话就好了。但现在她又要听马吕斯的话,对心上人的话语哪怕有一刻忽视,也是不应该的。 但是父亲的话和马吕斯的话冲突的时候,可怎么办呢? “这终究是你自己的事,理应由你亲口表达!”粗糙尖利的声音在记忆里响起,就好像艾潘妮仍然在附近,正冲她放声大叫,珂赛特烦恼地捂住了耳朵。 她怎么可以开口反对父亲?这不是一位淑女应有的教养,女人最高贵的品质是温顺服从,就算父亲对自己不好,也不应该公开反对他。 唉,真是羡慕艾潘妮和苏珊啊。 珂赛特机械地梳理着头发,心中不断遐想。她越来越羡慕她的姐妹们,虽然并没有一起长大,也没有来往太长时间。可她就是无比地羡慕她们,艾潘妮顺利地跟互相爱慕的绅士结了婚,大概正在享受甜蜜的新婚旅行;苏珊虽然被父亲反对,但艾潘妮一直在为她谋划,将来似乎和心上人在一起也并没有太大阻力。 她们都是那么地快乐、优雅地和所爱之人在一起生活,唯独我深陷不幸,痛苦又绝望——珂赛特的眼眶湿润,鼻子酸涩不通,不由得用力地吸了一下,与此同时远处传来沉重的震动声。她惊异地自言自语道:“真怪啊,这么早就有人在街上拉重货了?” —— 重炮轰击着街垒,将街垒顶层一点点地削掉,将铺路石打成碎片,像霰弹碎片一样去杀伤街垒里的人。 冉阿让扛着材料到处修补街垒,他力量大、动作快而灵巧,几次街垒马上要出现的破洞,都被这老人迅速堵上。艾潘妮满头木屑,膝盖因为跪着拖伤员被磨得直往裤子外渗血。伽弗洛什在一边辅助她运送伤员,可惜被溅起的碎石片划伤了腿,走起路来有些瘸。 尽人事,听天命。 “这边又有一个!!!”艾潘妮冲着大门方向高喊,趴在地上搂住一个浑身是血的战士,手脚并用地爬行着往科林斯酒店爬过去。她已经筋疲力尽,移动的速度越来越低,幸亏公白飞冒着弹雨冲出门接应,才将伤员运进大厅。 “夫人,您还是休息一会吧。”公白飞将伤员交给另一个医学生后,立即检查了艾潘妮,发现她幸运地仅有几处擦伤,子弹并没有追上她的脚步。栗发女人惨笑了一下后摇摇头:“谢谢您,但马吕斯和伯父都在外边呢,我不能在安全的地方呆着。” 我们先要倾尽全力,做我们能做的一切事! 艾潘妮再一次冲出了酒店大门。对面的攻势愈加猛烈,她先是被一发打在附近的炮弹掀起的冲击波震倒,原地打了两滚后发现短短几秒内,附近防线上的战士们都如同被农夫镰刀收割的小麦,接二连三地迅速倒下。敌方士兵的脚步声伴随着密集的鼓点,正步步近逼,听起来已经离她不过十几米的距离。 正在这时,艾潘妮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压抑哀嚎,琥珀色眼珠里映出马吕斯摇摇晃晃,即将从街垒上跌落的身影,如同噩梦里的场景一样。她的身体依然比脑子反应要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量,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脚下一蹬,整个人腾空跃起,在马吕斯落地瞬间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一起栽进了街垒脚下的建筑垃圾中。 等我们做完所有能做的事以后,才能不留遗憾地面对天命的安排! 艾潘妮的头撞上了构成街垒的某张桌子,眼前顿时一片金星闪烁。朦胧中一只大手伸来,抓住了马吕斯的胳膊,同时另一只手揪住她的领子拖起来就跑,旁边还有伽弗洛什的喊叫:“先生,这边,这边!!!” 等她从眩晕中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科林斯酒店的拐角,就是之前自己为马吕斯挡开死亡的地方,这里遮蔽了战场的视线——如潮水般淹没了街垒的士兵们,正在集中攻打酒店大门,谁都没能看到这个小角落里藏着的活人。她拍拍自己的脑袋,四下观察时发现,冉阿让正在一堵矮墙下用力拆一扇锁着的粗重铁栅栏门,伽弗洛什伸着瘦小的胳膊抓住铁条,也在帮忙出力。 马吕斯则无声无息地趴在地上,艾潘妮挣扎着爬过去,摸了摸他的脖子:幸好还是热的,并且尚有脉搏。此时哐啷一声,铁栅栏门被掀开了。冉阿让上前扛起马吕斯,对艾潘妮简短地说了句:“跟我来!” 她马上就会意,跑上前跟伽弗洛什一起托着沉重的铁栅栏,让冉阿让双手撑墙,扛着马吕斯下降到距离地面三米左右的地上。随后男孩轻轻一跃,也跳进了井里,艾潘妮龇牙咧嘴地抗着栅栏,在再次爬上来的冉阿让帮助下,最后挪进了深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