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手脚麻利地爬出暗道, 去小厨房煮了碗面。
把不知何时偷溜进来的肥肥安置在自己给它搭好的窝里养伤,她一步三回头,却仍不放心。
终于, 还是正儿八经地蹲下身来, 冲肥肥竖起一根说教的手指。
“乖乖, 你可千万别跑去底下了啊, 又那么冷,你腿还伤着, 不准再去了。再这样,我要把门闩起来了。”
她的指尖抵着小狸奴的鼻尖,“而且, 你想, 殿下惯是脾气不好的。如今他好了, 万一算起账来,要把你宰了怎么办?”
一想到主殿那活似被人入内劫过一遭的惨象, 她就止不住的头疼。
这两日她日夜守着魏弃, 几乎不敢离身,还没抽出空来收拾。
若是魏弃离开地宫、上来一看,估计明日她便不用喂肥肥了——
该找个地方把它埋了。
沉沉心中忧思重重。
思及此, 又忍不住扶额苦笑, 低声道:“而且我……我的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刚刚、他差点又要掐我, 我都感觉到、他手都抬起来了……还好我反应得快!”
肥肥一听,浑身猫毛抖擞, 果然乖乖窝着不动了。
沉沉看在眼里,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最后叹了一声,揉了两把小狸奴毛茸茸的脑袋,仍是扭头钻进暗道。
来回地宫的长阶走得多了, 如今她靠摸索着墙壁,不点火折子亦能走得四平八稳,又因唯恐手里端着的面冷了,到最后,竟几乎小跑起来。
于是,等她气喘吁吁、把面端到魏弃面前,碗竟还是滚烫的。
沉沉正要把面碗同筷子一并塞给他,忽然却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低声道:“要不、要不我先试一口?”
魏弃眉头一挑:“……?”
沉沉忙道:“奴婢的意思是……试毒,试试有没有毒。”
这不是怕你又起疑心病么?
沉沉自觉这建议实乃万全之策,狗腿子的劲儿一上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挑起一筷子面吃了。
怎料一抬头,见魏弃脸色竟黑得像锅底,直衬得那一身病态——很显然,病得更重了。她连忙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
正准备把筷子擦擦干净,却被魏弃一声不吭地劈手夺过。
“殿、殿下?”
沉沉不解其意。
魏弃却已顺手把那面也“抢”了过来。
她煮的面,不似他的清汤寡水,相反,讲究一个色香味俱全。纵然准备得匆忙,亦细心调了汤头,卧上个荷包蛋,再撒上一把小葱,香气馥郁,卖相亦算得上乘。
他夹起一筷子。
但其实入嘴的第一口,却并没试出来什么味道。
或许他的味蕾已习惯了没有油盐的口味,因此,只感受到热汤滚过喉口,却试不出来那里头的辛酸苦辣。
沉沉一脸期冀地看着他,发现他脸上表情并无变化,等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殿下,不好吃么?”
“……”
“还是口味重了?”她试探道,“我、奴婢想着殿下昏迷几日,嘴里……”
嘴里八成都快淡出鸟了。
话还哽在喉口,沉沉忽然想起,眼前这位殿下似乎不用昏迷,平日里煮面也和清水汤差不多,不由心虚地挠了挠鼻尖。
魏弃却什么话都没说,一口接着一口,把那碗面吃完了。
......
他吃东西时,速度并不慢,姿态却一点不显得手忙脚乱。
相反,安静得没有丁点声音,吃完时,嘴边甚至没有留下半点汤汁痕迹。沉沉原本攥在袖中准备好的帕子,一时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尴尬地杵在一旁,看天,看地——偶尔瞥一眼美人吃面,又飞快移开目光。
说到底,真不能怪自己几次为美色所迷。
她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怎么有人吃碗面都能吃得这么矜贵?
这么矜贵的一个人……又为什么非得是个动辄要杀人的疯子?
话说,自己眼下知道了他那么多“秘密”,等他好一些、不对,等他吃完这碗面,会不会又突然变脸,暴起要自己的命?
她脸上的神情随着心里小九九的变化而变化,一时青一时白,堪称精彩纷呈。
“谢沉沉。”
正胡思乱想间,魏弃却突然叫住她。
他说话的吐字,一贯极有特点,干净利落,毫无黏连。
可是这一次,也不知是因病了又或倦懒,他叫她的名字,唇齿却如在碾磨,要把她的名字生吞了、拆碎了、咽进肚子里。
沉沉一愣,心口狂跳,立刻抬起头来。
这两天守着魏弃,其实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至少,心里已打好十全腹稿。
无论这位殿下要问什么,她都做好了胡诌的准备:从自己是怎么发现地宫,到为什么要救人,再到发誓对他的秘密守口如瓶、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她什么都准备好。
却仍然心头难安,一双杏眼、眼珠子不安地胡乱转,忍不住猜测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可魏弃除了叫一声她的名字,却似乎再没有其他多余的话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