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毓冷眼觑着前头依旧围得严实却完全逃离不得的铁盾人墙,轻轻握住姚蕴的手腕,领着她一同走到坚硬铁盾的正前头。 他抬手一挥,两侧房檐上还在汹涌飞射的千万只利箭戛然而止、翕然长消。他便是这一寸天地中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王,是死是活,全在于他的一念之间。 躲在铁盾之后的男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双眼猩红,头顶冒烟,愤恨难解。 “拓跋延都,你还要如从前那般当个不见天日、藏藏躱躱的混蛋王八吗?”萧承毓神色淡漠,率先朗声高喊道。 “啧啧啧,拓跋延都,你还自诩为北狄百年来唯一天神降世的铁血大将军,其实世人皆耻笑你是最会临阵脱逃、见风使舵的孱弱王八罢了。” 姚蕴恨不得火上浇油、添油加醋一番,她本就很是不屑于拓跋延都如此枉顾他人性命、只求自己活下去的卑鄙做法。 不仅卑鄙无耻,还不得民心。 听闻当年萧承毓率领五万大军直破北狄大明城之时,顺利剿灭北狄王庭、俘虏北狄皇室成员,却唯独抓不住七王子拓跋延都。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雄才伟略,亦不是因为他深受前北狄王的重用爱护,而是因为他逃跑得最为麻利,而且凭着一张伶牙利嘴说服了手握重兵的表叔父,顺手牵羊带着本应守护王庭城门的部分精健兵马奔走逃窜到千里之外。 因此如今的北狄王庭孱弱式微,可名正言顺登上王位之人也只剩下寥寥几人。拓跋延都手段狠毒,很快便暗杀了偏远但手握重兵的几位重要首领,毒杀了余下的几位年幼王子,重新招兵买马操练军队。不过两年的时间,北狄死而复生,已经隐隐有狂冒势头。 许久之后,中间的坚固铁盾才犹犹豫豫往外推开了小半尺距离,里头的男人测过身姿,颇为谨慎地往前迈了两步。 “哼,临阵脱逃又如何?言而无信又如何?如今能够东山再起、重振北狄之人,不是也只有我拓跋延都了吗?不是吗!?” 拓跋延都的嗓音越发尖锐癫狂,神情却万分愉悦,烈焰般的眼眸子里流露出肆无忌惮的洋洋自得。 “这次是本王大意才中了萧贼你的诡计。你故意让本王的探子以为你回了北地军营练兵,实则是金蝉脱壳一路追踪而来。好一个声东击西,本王佩服!” 萧承毓无奈地摇了摇头。 “拓跋王子当真愚钝无知,原来到如今都还不明白是何时露了馅中了计。” 拓跋延都一怔,阴晦瞳孔左右摇晃不定,意味不明、若有所思。 “拓跋延都,你当真以为我一介妇孺能够偷听到什么瀚海军操练兵马的绝密消息吗?那些话那些阵法都是我诓你的,没想到你还当真上当了。” 姚蕴笑意盈盈地说着话,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件再不过寻常普通的玩笑话儿,风轻云淡、淡然处之。 他猛地抬头瞪她,纵横谋略如此久,到头来竟然是他小瞧了萧承毓这位新妾室的手段。 他从前遇见过的汉人女子皆是畏惧胆怯、弱不禁风的娇娇模样,只要威逼利诱几下就哭哭啼啼,轻易成了任人揉捏的木偶棋子。从一开始他就轻视了那贱妇,被她迷得鬼迷心窍,最终跌进了那贱妇设下的狠戾陷阱。 “拓跋延都,栽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卑贱妇人手里,当真是有辱你铁血大将军北狄七王子的高贵名讳呀!” 姚蕴捂脸轻笑,还特意矫揉造作地拔高了娇嗔嗓音,让四周不远处的北狄将士都听得一清二楚。就算此时暂时杀不了他,也要让他颜面尽失、身败名裂才好。 拓跋延都的面色一阵青紫,不过嗜血神色已然松散了许多,眉眼微挑,似乎手中还有坚固筹码。 她忍不住在心底暗骂那北狄鞑虏千百回合,真是个厚颜无耻、死皮赖脸的窝囊废! “姚娘子,何必浪费时间来侮辱责骂本王呢。本王如今倒是自在得很,谅你这小小都护和卑贱妾室也不敢当面杀了本王。若是本王当真死了,北狄和大周两国的和谈恐怕化为虚妄,到时候圣人再怪罪下来......” “拓跋王子多虑了,本都护今日不会杀了你。一刀毙命有何乐趣可言,还不如像从前那般一刀一刀地折磨流血,苟延残喘、痛不欲生才为乐事。” 萧承毓幽幽打断了他的话,唇角微挑泛起笑意,舒畅自在却又阴森凛凛。 大周和北狄两国的确是在和谈,可是一年多的时间里和谈使者来来往往,争执吵闹从未停歇,两国和谈却依旧没有丝毫进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北狄恐生异心、不能安分守己。 圣人是宽厚仁慈的圣人,却不是独揽大权的圣人。和谈结果如何,还未可知呢! “你、你到底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