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伤心事一向不过夜,兔子死于非命并没有让我难过多久,因为第二天更难过的事来了,胖子牵着他刚买的两只大鹅回了家,一人俩鹅雄赳赳气昂昂的向我走来,鹅头高昂,犹如倔强的风霜玫瑰,在寒风中独自美丽,纤长的脖颈弯如香蕉,两双射出精光的鹅眼齐齐望着我,望得我心头一颤。 “胖哥,它俩是哪路神仙?” “年夜饭的硬菜,一只黄焖,一只香卤,到时候黄焖的咱们自己吃,香卤的给解大老板。” 站在凳子上的我明显已经颤颤巍巍,胖子将俩鹅大爷绑到鸡窝旁,叉着腰看我和木安贴春联,不住地点头:“一院子红红火火的,看着就喜庆,有过年的味儿——对联谁买的,怎么还有墨点子,你俩低价买的残次品?” “老子自己写的!爱看不看,不看滚蛋!” 天真的咆哮从厨房传来,本来我确实要上店里买两幅春联来贴,奈何天真兴致高涨的翻出笔墨纸砚,让我们别花冤枉钱,结果今天村子检修电路,临时停一天电,没暖炉没空调,明天又是除夕夜,冻得天真手直哆嗦,写废好几张红纸,木安要买现成的他又不肯,觉得没必要还下他面子,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勉强选幅看过眼的先贴上。 午饭和晚饭都是烧柴火解决的,效率是低点,但是架不住香,我们吃的都十分满意,填饱肚子几人又当起清洁工,围着小院洗洗刷刷,整理的屋内屋外干净整洁,累的天真直不起腰,哎哟着跟胖子进屋贴膏药,一直躺床上就不肯动弹,直到被胖子催出来。 送灶王爷的关东糖还剩一大堆,我们平时当做看电视的零嘴,现在没电视看,胖子烧一大锅水,五个泡脚桶洒上中草药,拿上一袋子零食和几杯热茶——今年有坎肩从湖南寄来的花椒茶,好像是乡里的特产,又麻又香,还不苦,我不喜欢喝茶都能喝的下去,花椒茶暂时取代武夷山茶成为我们桌上新宠,我躺在躺椅上,仰头看着常春藤在风下簌簌轻晃,几人在前院泡的醉生梦死。 经历过我跟鹅的生死大战,胖子如今管鹅管的非常好,我出门他就牵鹅回棚,绝不让我们产生任何冲突——以免被小哥一刀送走。 第二天趁我还在睡觉,胖子一大早爬起来磨刀霍霍向鸡鸭鹅,我起床只看到一麻袋的鹅毛,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中午简单对付一顿,我们就开始为年夜饭劳动,小哥给大鹅烫皮去毛下卤料,木安将猪大骨焯水下锅开炖,天真刮鱼鳞准备晚上的红烧鱼——今早从鱼塘收的新一波。我在料理腊肉和干贝,还有小炒和一锅浓浓的鸡汤,锅碗瓢盆叮叮当当。 胖子的吆喝混合在砧板刀起刀落间,家家户户的灯火通明,滚滚白烟成群的冒出烟囱,烟火气息浓郁的让人感觉不到时间在流动,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许多许多琐碎的小事,在旧年的最后一天都被无限丰富,成为温馨中最明亮的点缀,往事如云烟,而它们都在熠熠生辉。 在冒着泡的汤面和烟雾之间,夜晚静静地来临,胖子的大锅爆出油花,他颠着锅让我们在院里摆上桌椅板凳,小哥卤大鹅的时候扇炉火,让柴烟熏的一脸黑,他们都默契的没告诉他,小哥就顶着黑黢黢的脸院里院外的走,甚至胖子故意还派他去跟隔壁大妈借大蒜,以前对外的活动我们都不会喊小哥。 我一直在低着头洗菜洗肉,乍一看还吓一大跳,胖子就哈哈大笑,问我小仙男变成张狗蛋的视觉冲击够不够大,有没有让我少女心破灭,我没好气地瞪他,一手的凉水都往他身上甩,然后进屋洗条热毛巾给小哥擦脸,木安端着碗筷放大木桌上,放的砰砰作响。 “你干啥,敲给谁听。”天真问道。 “敲给沉迷男色的人听,欢迎她对号入座,我就差没三头六臂,她还在跟男人腻歪。” 木安一阴阳腔调就特明显,我转头看他,见他左手一叠碗筷,右手两三盘菜,用胳膊肘夹着俩杯子,只剩脑袋还是空的,他正从手上卸东西,嫌弃的都不看我,他脸刚好被灯光照成绿色,我觉得好笑,过去帮他端菜。 庭院的氛围灯也是天真心思别致,不知道哪淘来的彩色灯球,从客厅牵出来,绕在常春藤上,一路蜿蜒到饭桌前,廊下昏黄的灯泡亮起来,灯光辉映在一起,五颜六色的,在夜里映出五彩的光晕,煞是好看。 在晚霞还没被夜色吞噬的最后一丝余晖中,一天的忙碌终于在这时结束,我们坐在大桌前,胖子脱下围裙,每人都倒上一杯烧酒,我的则掺了雪碧,是他们强烈要求的。 在绚丽的天光中举起杯,云影如幕,胖子声似洪钟,面色庄严:“贫穷的一年终会过去,富有的一年马上到来,感谢我的兄弟——” 顿一顿,余光看到我,又补充道:“和姐妹们,是你们让我一贫如洗,做梦能到自己在街头要饭,风冷的我醒来都缓不过劲,我真心谢谢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都祝我新年暴富,谁不祝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