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是因为有贾衢这个关系,所以他可以背负骂名。 一般人,背不起。 即便是如此,能主动站出来背负责任的,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承担任何责任,只愿意坐享成果。 柳轨拜倒在地,对柳孚行大礼。 柳孚搀扶柳轨而起,然后拍了拍柳轨的手臂,『我智慧一般,天赋寻常,也就只能做这些了……』 后世人或许很难理解,但是只要稍微明白汉代的习俗,也就能明白了。 不管怎么说,也不管对和错,在汉代,忤逆长辈是一个非常严重的罪行。即便是长辈有了错,在儒家经义之中也是要求子女儿孙必须是好声好气的劝说,即便是因此被长辈责罚殴打,也必须甘之若饴,而如果采取其他的手段来强行阻止,那么就意味着一辈子沾染上恶名,永远会被称之为不孝之人…… 柳荣是柳孚的叔父。 柳孚不是后世之人,他没有后世的三观。 汉代律法当中公然允许亲亲相隐,作为柳孚不管是于情于法,都是必须站在柳荣一边,替柳荣遮掩,替柳荣说话,而当下这样直接跳反的举动,无疑需要极大的勇气。 甚至在柳孚准备动身之前,都觉得自己这一趟不管是什么结果,恐怕都无法善终了,才特意叫来了柳轨,将他为什么这么做,以及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什么,统统的告诉给柳轨…… 因为柳孚他看好柳轨。 如果将来,柳轨能够成长起来,能成为柳氏将来的话事人,那么或许能帮柳孚在族谱记载的时候,多少可以公允一点,留下一两句好话,不至于被人从族谱里面涂黑抹去。 柳氏,不是柳荣一个人的柳氏。 次日一早,柳孚便是挑了一辆很普通的蒲车,然后带着几名仆从,踏上了前往平阳的道路。 河东,和周边的长安或是司隶相比,都是显得那么的不起眼。 卑微的就像是在公子哥身边的傻仆从。 从上古之时开始,河东就没有长安或是雒阳的气运,没有人会选择定都在河东…… 但是河东又是得天独厚的。 周边的山峦遮蔽了北方的严寒,河水和汾水带来了充沛的灌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带来了肥沃的土地,纵然是一头鲤鱼,也有跃一跃龙门的勇气。 在斐潜掌控河东之后,在多方面的需求和妥协之下,河东已经发展得很不错了。昔日一些被抛荒的土地,甚至连一些盐碱地,都被耕翻灌溉成为了新的农田。这几年来虽说年景有些上下起伏,气候不定,但是整体河东大多数时间都是丰收,大丰收或是小丰收的区别而已。 道路两边不光有庄禾,还种着其他的农作物,麻菽粱等给河东带来了丰厚的回报。在柳孚的路上,时不时的能听到一些农夫在当下农闲的时候,三三两两的或是锄草,或是在翻晒什么器物,还有的就坐在田埂上闲聊,甚至还唱着朴实的民歌…… 还有气力唱歌,说明这些农夫在这一段时日内大抵是能吃一碗饱饭的。 昔日平阳的一处桃山上的桃李,现在已经遍布河东。 柳孚所走的道路,虽说是便道,但也不比那几条平阳官道来得差,大体上也是平整的,能容下两辆车并行。此外田边沟渠也错落有致,将从河水引到这里灌溉庄稼,供人使用…… 这些事情,农户不会自发去做的,都是柳氏家族组织人手修缮的。 解县能达到当下的水准,柳荣父子两人的功劳也不算是小。当地百姓也对于柳荣颇为尊敬。若是见到柳荣经过,哪怕是在田边歇脚的老农,也要走到道旁,朝柳荣恭恭敬敬地行礼,口称一声『柳公』…… 没有人想要污蔑柳荣的功勋,只是柳荣自己往上面涂黑了。 河东解县之处,能够平稳和发展,这是有柳氏的一份功劳,但不代表所有功劳都是柳氏的。 柳孚和贾衢略有联系,他明白不仅仅是在河东,在骠骑之下很多地方,郡县太守对于地方都有一些扶持,有人力或是物力上的支持,就拿那些农工学士来说,难道都是柳荣一个人搞出来的? 更何况这里是河东,是解县,还不是柳县。 而且即便是柳县,又能算是如何? 河东还有县就直接叫皮氏的,可是当下的皮氏县里面的人,就是当年的皮氏么? 那么柳氏又有什么能耐,柳荣又是哪里来的胆量,竟然觉得自己在解县可以呼风唤雨一手遮天了?又是哪里来的信心,觉得在解县的一声『柳公』,就能抵御整个的天下? 或许,就是在那田间老农的一声声『柳公』之中,膨胀了。 『贪欲,总归是不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