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气,日头一天比一天烈,临近晌午,空气里泛着一股燥热。 “姑娘,喝碗绿豆汤解解暑。”绿衣端来一碗冰镇绿豆汤,递给姜秾秾。 姜秾秾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垂眼望向碗中。 碧绿的糖水里浮着冰块,颜色煞是好看,她忍不住将手指搭上碗沿,感受着那股子冰爽。 两道身影鬼鬼祟祟从垂花门中摸过来,其中一人展开绣帕,遮住脸颊。 姜秾秾看不到她的脸,却认得她一身花里胡哨的打扮——徐纤凝。 “大公子屋里怎么样了?”徐纤凝身边的丫头扯住一人,悄声问道。 徐纤凝上次挨打丢了脸,好些日子都不曾出门,今日听说司弦音治病,有殒命的可能,坐不住了,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盛装打扮一番溜了出来。 她心思歹毒了些,对司弦音却是情真意切。 也难怪,司弦音这样温柔的君子,很容易俘获女孩子的芳心。 姜秾秾捧着碗,低头喝了口绿豆汤,屋门嘎吱轻响,被人从里边推开。 司雅意率先迈步出来。 那一身艳烈的绯红,灼了徐纤凝的眼角。 徐纤凝臀部的皮肉发紧,捂着两瓣屁股,悄悄挪了下身子,藏在自己的贴身丫鬟身后。 司雅意并未看她,他的目光向姜秾秾投了过去。 姜秾秾没比徐纤凝好到哪里去,司雅意的目光犹如利箭般锐利,刺得她浑身不自在,她硬着头皮,上前问道:“阿音怎么样了?” “他在屋里等你。” 姜秾秾再顾不上司雅意,提起裙摆,小跑着进入屋内。 司雅意懒懒掀了下眼皮,眼神意味不明地盯着姜秾秾的背影。 屋内,老大夫和药童在收拾药箱,姜秾秾忍不住询问:“大夫,大公子的毒解了吗?” 老大夫却是直叹气。 药童回道:“大公子所中蛊毒留在体内太久,我们治不了。” 姜秾秾怔然。 “告辞。”老大夫冲姜秾秾拱了拱手。 姜秾秾掀开床帐,司弦音阖目躺在帐中,唇角残留着一抹鲜红,是吐血过后的痕迹。 姜秾秾在床畔坐下,握起他的手,他指尖的血洞隐隐发黑,血已止住了,敞开的衣襟内,也有针灸留下的针眼。 姜秾秾的目光停留在他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 司弦音中的这毒无药可解。 原书里,直到云州副本结束,都没有出现转机。从出场到落幕,司弦音只剩下短短两年的寿命,病弱美人的设定为他赚足了人气,成为许多读者心目中的意难平,退场的时候评论区嚎啕一片。 姜秾秾看书时,曾为他惋惜过,那样的情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所产生的,直至此刻目睹他就躺在自己的面前,气若游丝,命悬一线,所有的遗憾和惋惜顷刻间都化作了滔天的心痛。 姜秾秾心口堵得慌。 她不想要他做她的亡夫了。 她莫名生出一种奢望,不要他做照在读者心尖那一缕微凉的白月光,她要他健健康康,百岁长安。 似是感受到姜秾秾强烈的情绪,司弦音张开眼,唤道:“秾秾。” “阿音。” “我没什么大碍,只是失了点血,你不要怕。”司弦音柔声安抚着。 “我不怕,你会好起来的。”姜秾秾忍住心口那一腔伤感,勉强笑了笑。 她为他合起衣襟,整理着散乱的头发。 “可是我怕。人活一世,终有一死,我本无所畏惧,偏偏这次怕了。”司弦音说这些话的时候,阖上双眸,自嘲一笑,“我怕再也醒不过来。” 常听人说,黄泉路一片漆黑,他怕在那九幽深处再也寻不见秾秾的踪迹。 姜秾秾俯身,将侧脸贴紧他的心口:“我会想办法让你活下来的。” 原书几百万字的篇幅,云州只占十分之一,除却帝尊统治的十二州,还有无数海外仙山,女主姜姒玉的脚步曾踏遍天涯海角,奇遇不断,姜秾秾敢笃定,在文字未曾展现的土地上,肯定有读者不曾见过的奇幻世界,那里,或许有司弦音活命的希望。 司弦音身体过于虚弱,没过多久,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老大夫和药童已离开,姜秾秾起身,拽起薄被,掩住司弦音的心口。 屋门是紧闭的,一束束金色的光晕透过窗棂,打在珍珠帘上。 姜秾秾回头看了眼帐中的司弦音,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