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情愿再做听众,观众的责任虽没卸下,也是渐渐少了。 但是这一回,他清楚陈芷汀的意思并不是指“说话”。她的含蓄和扭捏让他更惭愧。 他很怕碰这个问题。外面“有情况”的男人都怕这个问题。公粮、私粮,不下力气哪里有?大风吹又吹不出来。 放弃正在转动的念头,他更想知道陈芷汀的病跟他有没有关系。如果有,赶紧讲清楚,清除“不良情绪”,否则……他不敢想医生讲的“突然发作”。 可是怎么能讲清楚呢? 不过,只要他两头安抚得当,也是能在明面上保持“风平浪静”。 裘江脑筋急转,要速战速决。 陈芷汀暂时还没联想到徐珊口中的女大学生,按她的说法,应该是个漂亮得近乎妖艳的年轻女子,可在她的眼里,来送梨的业务员算不得漂亮,窈窕时尚也比不过杨洋。按照她的审美观,美人儿还停留在柳叶眉杏核眼葱管鼻樱桃口、苗条轻盈我见犹怜的时代,而乍然出现的业务员,眼睛已经上挑了,还画了浓浓的眼线,鼻子还算不错,嘴巴又太大,深紫色口红加剧了嘴的扩张,仿佛一张嗷嗷待食的腥红大口,实在算不得美人。 她为业务员画风怪异的妆容心生怜悯,认定该女子化妆过火,如同同事盖丽丽,不定时地抽风一般,烈焰红唇加持雪白的脸,让人疑心她要上舞台,而不是上讲台。每当这时候,毛校和吴主任都冷着一张脸,装作没看见,而韶光主任的脸上就开满了春天的花,与岳晓明等人称兄道弟起来。 既然没往其他方面想,她的客气和冷静让盛妆而来的蒋纹纹一拳打到棉花包上,设计好的眼神对决、唇枪舌剑、明嘲暗讽、气场碾压,全然派不上用场。 看着眼前面容素净,语气温和,五官端正的女人,蒋纹纹暗自纳罕:五官端正原来就是这样的。小时经常听老人讲某家女子长得不错,五官端正,她就存了十二分的不服:端正就是长得好嘛?哼!谁又不端正呢!等到走上社会扫瞄周围人等,不得不承认,想要长得五官端正,也得老天爷费心雕琢;大部分的众生,都是捏巴捏巴就丢到人间了。而她自己,因为欠点端正,也就欠点稳重,信任她的人不多。 病中的陈芷汀,面色苍白,眼睛却格外清亮,像深秋的潭水反射出幽深的亮光,这亮光不经意间刺穿蒋纹纹志在凯旋的庆功气球。她中规中矩地表达完问候,在其他病人上下打量的眼光中如坐针毡,匆匆告辞。经过洗手间,她恶狠狠地进去补妆,顺便补充底气,重鼓斗志,然后发现失误所在:妆化得太浓了,遮盖了年轻娇艳的优势,让她更像街边站的廉价女…… “跳梁小丑”四个字刚一浮现,立刻被她死死按进马桶。她擦去口红,擦淡眉毛,把披肩卷发扎起来。 万一出去时正好遇见裘江,同样的清淡,才能显出她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