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定居,她家却迁居建康,对两家过往交情很是唏嘘一番。又问她,婚事方面考虑得如何。 将谢安当日求娶的条件罗列下来,又将周游的条件一一对应着写下,确实不够看,却也安慰她:虽然谢安确实不错,但她若是真的喜欢周游,等哥哥在建康扎稳脚跟之后,也可以叫周游搬到建康,对这个妹夫扶上一扶。 无论如何,这些年未出阁,便以家主身份奔走在外的亏待,她作为母亲,总要依着她的。 看到此处,刘姝往前数了数,家书洋洋洒洒十页,竟有六页是讲这件事的。 只好笑着无奈对文茵说:“大家真是,得闲,就来挂记我这未婚之身,一个个竟比我都着急了。” 文茵却理直气壮道:“谁叫我家小姐好,也配得上顶好的人呢。” 刘姝弯弯唇角,继续往下看。 谢安带去的礼单,母亲与哥哥未曾看过,倒是开始计算能给她什么嫁妆了。此处卖掉的钱,竟要分一半给她,额外的便是哥哥被送的礼物,林林总总加起来,不能给她丢面子去。另有哥哥傍身,无论她怎么选,都能比之前稍微有底气些。 娘家就是自己家,不要怕。 看到此处,刘姝却想起婆婆。心里越暖,越觉得难过。 虽然人人都能为人父母,可有几个能像她这般幸运,有哥哥撑腰,有母亲依靠。 就算如此,若她沦落到婆婆那般境地,结局又会是什么? 感慨完,继续往下看,最后一页写完想她快点回家,一家团圆。末了一行小字,挤在尾端。 谢安自回府后,便被禁足。 落款的写信日期,已经是四日前。 一封信看完,刘姝单手托腮,久久凝视起挤在一起的小字。 这解释了,谢安的信为何断了这几日。 但谢安为何被禁足了?什么人能禁足他呢? 他作为名士,来去肆意早就是不争的事实,也没有官职,按理说除了父母,便没人能管他。 思及此,心下却又是一惊:莫非是回建康禀告军情,作为证人出席的时候,被人捉了把柄? 就像修禊日,明明谢家已经处理过蛇,却仍然有蛇出现一样? 他违反军令擅自出城,是为了她。 若是有人以此为把柄要挟于他,她无论如何也得帮忙撇清干系。 得尽快启程回建康了。 手指在额间摩挲片刻,下了决意,刘姝将书信叠好,塞回信封,对文茵道:“我们去太守府,今日交房契,再与故人道别一番,明日就启程回建康。” 文茵高兴答:“是。” 车马行至太守府前,此前一连数日的出入,门仆早已见怪不怪,自然传话到里头,不多时便来了差役,为刘姝领路。 太守府虽然前堂要处理公务,可后院是安置家人的,竟然随程谭一般朴素到近乎无物。 房契握在手中,刘姝却忽然觉得,自己家中那些植物与景致,要是能让这位同样脱离故土南下打拼的人,和他的家人们感到一些慰藉,大约也是好的。 虽然城外危机暂缓,警戒不曾削弱半分。程谭就坐在几日前谢安居住过的正房里,手里查阅着往日军报,见她来,才站起身:“女郎早。” 刘姝也是规矩回礼:“程太守早。” 瞧出她的来意,程谭直接问:“事情都办完了?” 刘姝也干脆答:“是,今日前来,正是交房契的,请太守过目。” 一纸契约,三年修建,十年教书,与父亲最后的记忆,尽收在木匣里。 程谭只是接过,叫差役依照约定将银两称出一百,交给她。 银两入手,刘姝望着那个匣子,闭了闭眼。 大约此生不复再见,愿你的新主人,会好好用你罢。 再睁眼时,冷面太守又道:“行李有多少?” “回太守,三车书,两车细软,还有一车载人,一共车六辆,随行家仆五位。” “那我便派六人走一趟罢。” “多谢。” 程谭却是抬了抬手叫她免礼,随即从怀中掏出一物,展示在她眼前:“安石应该跟你嘱咐过别的事情,比如,这个。” 一块翠玉,浮雕刻的谢字居中,竹景左布,团雀右驻,确是她当日见过。 刘姝便拿出白玉,相同的景致,凹陷的回路,若是合在一起,约莫分毫不差。 程谭见到白玉,倒是少见地嘴角扬了扬:“安石当日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