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都会专程来一趟,看婆婆缺什么,次日委托家丁相送。 “今早我想着,眼看就要移居建康了,怎么也得再来一次。她高龄五十多,住在山谷草庐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想请她进城住的,离开前也能安心一点…… “但是我晌午刚到,婆婆正在看顾一位病人,缺一味药,就借了我的马出去采,现在应当快回来了。等她回来,我把事情告诉她,我们带她一起回城,好吗?” 听到刘姝话语里的恳求,谢安点头,嘴上仍然道:“病人是什么情况?” “是一个青年,全身黑衣,看不出身份。据婆婆说,他当时拿着地图找到这里,看到婆婆就倒在地上了。身上有伤,高烧刚退,意识不清醒,也没法交流。” 身上有伤。地图。 谢安闭目思量片刻,开口问:“他什么时候到的?” “婆婆说,昨日到的。”刘姝察觉到他的迟疑,反问,“你在担心他是敌人?” “小姝,你得清楚,基于我说过的理由,我一定会带你安全回宜城。但计划外的人,我带不带得看情况。”谢安用词顾不上委婉,直言道,“像你说的婆婆,我可以尽力带,因为她的医术对于宜城还有用武之地。若那病人是晋室子民,退烧之外留些药物,仁至义尽。但若有证据他是敌人……我少不得,亲手处理,以绝后患。” 刘姝望着他,眼神里没有不解,只是有些怅然。 见她没赞同,谢安继续劝道:“我们仍然不知道敌人有多少,逃他一个通风报信,将来倒霉的会是宜城万户人家。” 刘姝这才轻轻吸气道:“我清楚。” 谢安松口气道:“为今之计,你就继续做你本该做的事情,我会躲在林里放哨。等到婆婆回来,你跟她澄清利害关系,若是她肯回,我们就一起回;若是她不肯回,我只能视情况将你直接带走,好吗?” 刘姝莫名:“你为什么肯定她不会回?” 谢安笑笑道:“学医者,大多对世事看淡,要么修仙论道无为自然,要么悬壶济世看顾世人。人总要有所图,她既然没要你家相赠的财物,便是前者。而前者,就是她的师父葛仙公了。葛稚川当年可是辞去多少人眼热的一城太守之职,选择上山远离尘世,这种人,劝不动的。” 刘姝长叹一口气:“可是,若情况如你所说,战火即将蔓延到宜城,我又怎么能让她独自在城外呢?先不论她有没有医术,一位老人家,无亲无故,遇到战争能有什么好?她已年迈,敌人就算留她性命,依然能掠夺她的财物吃食,扔她一个人在此自生自灭……我要拿什么赌一个万一呢? “于情于理,我得劝她回城,我一定要做到。” 语毕人便原地跺了跺脚,持着手斧要继续砍树。手却被谢安一把抓住道:“柴火我来弄,你先去备药,弄的时候注意观察病人有没有醒。若是没醒,来这边拿柴火时告诉我,我得亲眼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局势复杂,但谢安判断不无道理。 几番纠结之下,刘姝咬咬嘴唇,点了头。 于是二人各司其职,谢安一边留神周围情况,一边将低矮灌木伐了七七八八,堆到一起等刘姝捡;刘姝返回草庐旁边的竹筐里,依药方拿称称药,放到陶罐里,舀水将药材尽数没入。 直到刘姝来拿,二人对视间,刘姝轻轻摇了头。谢安这才跟随她,悄悄靠近木屋。 木屋背风而建,门窗俱是微微开着,谢安轻轻推门而入,屋内陈设尽在眼前:一桌两凳,一张结实的土炕,土炕上铺着草系,草系上随意垫了些褥子,便让病人躺上去。 此时房内散着酒气,躺在床上的男人盖着被子,呼吸均匀,额头微微出汗,浑然醉酒后熟睡一般,人畜无害。 面容硬朗,发冠尽散,看不出什么。 于是谢安掀开被子,这人负伤就医,上身服装尽数褪去,新鲜刀伤从肩膀一斜而落,纱布裹住依然渗出一条血色,胸膛手臂新旧伤痕错落,手上更是斑驳刃口。 世兵制下,固然入了军籍的男人无论老少都需入伍,可体格断然不会如此强健。此人是军人,还是伙食不错的精锐,才有这般体魄。 谢安视线落到腰带,手在袒出的一端搓了搓,又摸了摸裤身衣料,直到仔细端详过靴子,鞋底厚实三层,靴子锁边牢牢缝了三层,才能确认。 是北朝制式军服,此人是敌人,并且军衔不低,得从六品以上的校尉程度。 好,不是内讧,是敌军。 事情越发大了。 试着从这人身上找找情报,还是直接带刘姝走? 迟疑不定之时,却突然有马蹄声回荡在山谷里。他立刻躲在虚开的窗户边,持箭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