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个说辞:“大都督夫人常年卧病,三日后香消玉殒,想来这样的说法,足以保全两国的颜面了。” 她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低下头,做出恳求的姿态:“剩下的东楚人,还请大都督高抬贵手,留下他们的性命吧。他们也是受控于人,身不由己……” “那我呢?” 话被打断,她抬起头。 季尧走到她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在你心里,究竟是我重要,还是那东楚太子,更重要?” 男人黝黑的双眸深沉如水,无波无澜,她的心蓦然一抖。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见季尧攥住她的手腕,按在了他坚实的胸口上。 “李沉璧,这颗心对你而言,到底是有多轻贱?能让你弃如敝履,连看都不愿看上一眼?” 他声音低沉嘶哑,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本以为这一年,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是我错了,你根本没有心。” 她心头一颤,男人攥着她的手,力道不减。 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人用力揪着,疼得她眼眶一阵阵地发酸。 她望向窗外海棠树下被雪覆盖的满园梅花,眼泪静悄悄地流了下来。 那些梅花,是季尧亲手种下的,他告诉自己,这些梅花能活很久很久,哪怕有一日他不在了,他们也会继续陪着她。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想过陪她一辈子的。 “季尧,我不喜欢北境,也不喜欢这里。” 她看向季尧,声音冰凉彻骨:“可是,我的家在塞北,我的父母兄妹们,他们都在塞北等我,他们在等我回家。” 地上二人的影子靠得如此近,却又离得那么远。 她擦干脸上的泪痕,声音冷静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季尧,我死之后,你把我送回塞北吧,我想回家。” 时至今日,她都记得那一刻季尧的神情。 她眼睁睁看着他抿紧发白的薄唇,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尽。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咬着牙道了一句:“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休想。” 她被软禁在院子里,玉家军的士兵们整日守在院子门口,寸步不离。 每日,姜妈妈都会亲自照顾她起居,看着她用膳用药,怕她自尽,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直到他出征那日,她也没能再见他一面。 她看着窗外开败的梅花,知道自己如它一样,花期已过,临近衰败,生死都被系在他人手中。 可是,若她一生求死,依旧无人能阻拦。 季尧出征之后,她生了一场大病。 她本就身子不好,常年吃药,那场病来得凶猛,她的身体也愈来愈虚弱,最后几乎起不了床。 每日她睁眼开眼睛,时而白日,时而深夜,她浑浑噩噩地过了半个月。 直到一日,和煦的春风吹进屋子,她才猛然间发现,是春天来了。 正好她难得有精神,于是,她让小侍女抚着自己出屋走一走。 可刚出了门,她就发现不对了,院门口的士兵不知何时都已撤走了。 正疑惑的时候,姜妈妈泪眼朦胧地走了进来,看见她站在院子里,不由得一惊。 她感觉到不对,问了常妈妈半天,常妈妈却什么都没说,只将一封信交给她。 她看着那封信,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乱。 毕竟如今这里,能送信进来的人,就只有季尧一人。 她拆开了信封,信里却只有寥寥数语。 “北海府黔州,乃塞北王府旧邸。” 她一头雾水地看着姜妈妈,问她这是什么? 姜妈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告诉她,大都督临走的时候吩咐了,如果他没回来,就把这封信交给她,府里剩下的士兵们,全部供她差遣,听她号令。 如今,无论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一时间,她的思绪滞住了。 缓了半晌,她才抖着嗓子问,什么叫他没回来?他去了哪里? 听见这话,姜妈妈像是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直到听见姜妈妈说出那几个字,她才终于明白过来。 难怪啊,难怪他肯放自己回家,原来……是他死了。 季尧死了。 那个曾经告诉她,会好好待她、永远不会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