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将落,男子叹了口气。 “划去名簿上的名字,就彻底意味着和今生断了联系,再无牵挂咯……” 他语调拖得很长,似乎在惋惜留恋些什么。 比起男子的感慨,桃夭夭倒是没什么反应。 做鬼的记忆时间不比做人,做人时还会对一些爱恨情仇铭记于心,做鬼后,不出三五天就会将活着时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恩怨纠葛,什么死生契阔,不过是一时冲动说的豪言壮语罢了。 断了联系…… 断了联系又能如何? 桃夭夭做鬼足足三百年,和她当初处于同一个年纪的人早就投胎好几轮,率先断了联系又忘记一切的可不是她。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疑惑男声。 “哎——” 刀疤男注视着前方,低声嘀咕道:“两位守关大人旁边似乎还站了个人?” 桃夭夭的思绪一下子被搅乱,她还没从方才的情绪中回过神,只面无表情地往前看了眼。 两位守关旁边确实多了个男人。 能在亡魂入鬼门的时候贸然出现的人…… 桃夭夭眯起眼睛,仔细辨识来者的身份。 她做了这么多年鬼,旁的不说,跟着些江湖术士和其他游荡鬼魂偷学了不少杂七杂八的小把戏,比如增加目视距离这一项,她就学的很好。 只见那男人五官深邃,眉清目秀,说起话来唇红齿白,明明着了一身白衣,却在白衣之外穿了一件秀了金纹松鹤的蓝纱外袍,配上那白玉簪子随意别起的乌黑长发,飘逸若谪仙。 仙? 真是可笑,酆都哪来的仙? 桃夭夭倏忽一愣。 能以这般潇洒姿态出现在鬼门关难道是…… 酆都城主,雁无痕? 糟糕! 不是说酆都城主从不离开酆都碧落宫吗? 他怎么亲自来了鬼门关监守? 桃夭夭连忙把自己的名簿拿出来,惊慌失措中,另一张名簿悠悠然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雁无痕正负手立于队伍前方。 他漆黑的瞳孔轻轻扫过排在前面的亡魂,视线刚好停留在他相隔十几人距离的姑娘身上。 身姿淡然自若,穿衣干净利落,衣裙毫无血迹,面上亦无任何疤痕,与前面那些伤痕遍布的亡魂形成鲜明对比。 明眼人一看便知,她绝非初次到访鬼门关。 雁无痕想,这姑娘估计是身负业障,此次前来是为了查看自己的业障是否消除的。 他见怪不怪地瞟了一眼,刚准备将自己的目光向后移动,忽地发现这姑娘在和他对视一眼后,开始手忙脚乱地寻找些什么。 那眼神不是害怕,不是恐惧,而是…… 心虚? 雁无痕负在身后的手指头敲了敲,饶有兴趣地将目光多停留了片刻。 直到目睹那张名簿掉落在姑娘脚边,而她的手里正捏着另一张名簿的全过程,雁无痕终于懂了。 名簿记录了亡者的部分信息,是证明亡者身份的物件,不可复制,不可转交,每人仅有一张。 这姑娘竟有两张名簿? 雁无痕勾唇一笑,大跨步走了过去。 行至姑娘身前三步之距,他俯下身子,拾起地面上还未来得及被人收回的名簿。 桃夭夭没料到雁无痕当真会过来,更没料到他会亲自拾起掉落的名簿,此时像是被夺了魂般,傻愣愣地干站着。 她的视线里,捻起名簿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背上还有明显的淡青色筋络,因为皮肤过于苍白,显得有些脆弱。 那位从未在人前出现的酆都城主,只存在于一众鬼魂嘴里的传奇人物,带着三分笑意三分寒凉四分严肃,声含戏谑。 “不亏是拥有两张名簿的小鬼,连名簿都能随意丢弃。” 桃夭夭:…… 礼貌询问,现在钻地缝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