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珩离开医院时,已经是月黑风高之时。 清冷的月色照在他的白衬衫上,倒显得那几道血渍看上去更加腥红。 除了担心医院里的辛夷之外,他还有一处地方必须要去。 医院门口已经停了一排空载出租车,安珩就近拦下一辆,开门上车,报了地址,然后等待司机师傅左打方向盘,开上立交桥。 从小到大,因为家庭的关系,他很少主动去找他,甚至可以说是在刻意躲着他,身份的隔阂让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对他来说那个高高在上的许言,一直以来都用轻蔑的眼神看他,而他也只能处处退避,处处忍让。 可是当许言伤及他的软肋时,他决不能再退让下去了。 祝辛夷就是他的软肋,无人可以触碰。 出租车很快停在了悦希酒店大堂前的下客区,他付好钱开门下车,套上一件外套遮盖白衬衣上的血渍,径直来到酒店前台,朝笑容满面的工作人员问道,“许言住在哪间?” 工作人员稍愣,且不说客人的隐私不允许外泄,单看他来势汹汹的架势,就不能放他进来。 更何况,顶层总统套房里的许言,那可是华美集团的老总,得罪不得。 前台小姐姐礼貌微笑,“不好意思,按规定我们不能透露客人的房间号,您要是送东西的话我们可以帮您放在酒店前台。” 安珩此时心下意识到自己来得有些突然,暂时卸下心防,随之换上一副客气的模样笑道,“是这样,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许总当面聊聊,要不你帮我打个内线电话,就说我姓安。” “实在不好意思,安先生……” “安机长?” 正在安珩无计可施之时,身后的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安珩转过头来,难怪觉得声音耳熟,果真是刘秘书。 刘成峰一身西装革履,快步上前,恭敬地哈了哈腰,“这么晚了,安机长找许总有什么事吗?” 方才广云立交桥上的生死一瞬间仿佛就在眼前,刘成峰此时竟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面上带笑。 安珩强压着心底的怒火,面上客气地笑道,“是许总让我抽空过来找他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事。” 刘成峰点点头,尤其是后一句暂时放下戒备之心,“哦,那安机长跟我来吧。” 刘成峰跟前台点了下头,然后领着安珩刷卡进了电梯,直接按下顶层套间的按钮。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狭小的空间里,一路无话。 安珩已经开始想着一会儿要如何收拾许言了。 观光电梯里,是城市夜色的灯火璀璨,楼层越高看得越远,抵达顶层时,海市的夜景已然收进眼底。 这样的鸟瞰众生的夜色,他的每一次起降都曾看过,只不过他从没想过,自己拼尽全力得到的高度,许言生来就可以拥有。 自己尚在孩提之时,也曾经抱怨过世道不公,但随着年岁渐长,也就慢慢接受了自己和他人不一样,永远只能躲在缝隙中生活的事实,像一棵野草而见不到光。 在过往的许多年里,他都会强迫自己和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和解,学会不争不抢,只想逃离原生家庭。 也是因为这层关系,他似乎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许言,直觉告诉他许言的所作所为隐藏着见不得人的目的,绝不可能就此收手。 而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回来找他,因为有些委屈他可以忍,但是祝辛夷不行。 他必须学着强硬起来。 ——为了辛夷。 电梯门在四十六层打开,刘成峰与安珩前后来到客房门前,前者按了下门铃,得到允许后用房卡打开门。 屋内,总统套房里的富丽堂皇让屋里的许言莫名镀上一层金。 许言正坐在皮质沙发上,看到安珩时颇有些意外。 “很久不见了,许总。”当着刘成峰的面,安珩表现得平和从容,甚至还有一丝谄媚。 “安机长。”许言也表面礼貌地点了下头,然后目光落在旁边的刘秘书身上。 后者瞬间会意。 “许总,那你们先聊。”刘成峰识趣地退了出去,经过安珩身边时两人点了点头,然后侧身关上了房门。 宽敞的的客厅里,此时就剩下他们两人。 “安珩。真没想到会是你。”许言站起身来,顺手把笔记本电脑推到一旁,双手插进裤袋里。 他一向是如此文质彬彬的模样,举手投足都做尽了绅士风度,若非安珩认识了他快三十年,或许也会被他的表象欺骗。 许言似乎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