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都城,青州。 连续数日大雨,河流水位暴涨,冲垮悬桥漫过河岸,卷走停泊的木筏和小船。 水流激荡,船只在水中摇晃,陷入湍急的漩涡,一头翘起,一头下陷。一阵急流袭来,伴随着刺耳的吱嘎声,一艘木筏当场被冲散,变得四分五裂。 河对面走来一支队伍,多达数百人,都是遇到洪灾的乡邑村人。 暴雨中房屋坍塌,田地被淹没,他们为求一条活路,只能扶老携幼涌向青州城。 队伍沿河西行,透过朦胧的雨幕望见前方矗立的雄城,来不及发出欢呼,就被风中传来的号角和鼓声惊住。 “黑旗,好多的黑旗!” “是晋?” “天要亡蔡不成?!” 满怀希望赶来青州城,却遭受迎头一击,强撑一路的坚持被压垮,绝望瞬间涌上心头。 天空中乌云密布,所有人被阴霾笼罩,呆滞地站在雨中,许久一动不动,变得失魂落魄。 雷声炸响,战鼓声持续不断,与雷鸣争锋。 青州城下,公子原率新军列阵,摆出攻城的架势。 鼓声隆隆,号角阵阵,军阵中戈矛林立,数千甲士伫立在雨中,一身黑甲被雨水冲刷,泛起森冷的寒光,愈显杀气腾腾。 军中将校手持令旗,在阵前策马奔驰,传达公子原的命令。 “分!” 声音穿过雨幕,大军似潮水分开,现出数条笔直的通道。 鞭声响起,青牛和驽马拖拽大车出现。车上高高隆起,蒙布掀开,竟是数十架抛石器和巨弩。 “哞——” 长鞭甩出鞭花,强壮的青牛发出叫声,头顶一对巨大的弯角,镰刀一般,在雨中闪烁寒光。 五十辆大车行至阵前,迅速一字排开。 军仆挽紧缰绳避免牛马受惊,陆续在地面砸下木锥,从后方抵住车轮,不使大车偏移位置。 步甲二五人一组,或将石块装入抛石器,时刻准备抡起重锤;或合力拉开绞弦,将箭矢架上巨弩。 这一幕清晰印入守军眼中,城头出现混乱,甲长极力弹压却收效甚微,不得不向上官求助。 “再不想想办法,城头就要乱了!” 在蔡军的恐慌中,晋军的号角告一段落,鼓声也暂时停顿。 大军中行出两部战车,打头一辆由四马牵引,车身漆成玄色,两侧的车轮既高且宽,轮轴外凸铜刺,在行进间转动,战时能撕裂马腿。 车上之人未着甲,穿着象征晋国宗室的黑袍,头戴玉冠,腰束玉带,手按一柄宝剑。仰望城头时,下颌紧绷,双眼凝聚霜色。 在他右侧,蔡欢站在伞车上,宫裙华贵,乌发堆云。发髻上没有太多装饰,只有一支古朴的金钗,钗头铸成兽首,象征蔡氏图腾。 见蔡欢出现,城头混乱意外平息,众人目光凝聚,陷入死一般地寂静。 上大夫百里 争刚刚登上城墙,目睹这一场景,当即眉心紧皱,面沉似水。 蔡的国力不如晋,乃是不争的事实。实力悬殊不可怕,怕的是丧失斗志,连奋起抵抗的勇气都没有。 百里争快步穿过城头,来到女墙前,手按墙壁探头向下望,公子原和蔡欢的身影闯入眼帘,异常醒目。 他没有向公子原出言,而是拔高声音质问蔡欢:“欢女,你出身蔡氏,为何引晋人攻蔡?!” 蔡欢仰头望向高处,看清百里争的身影,气势丝毫不弱:“国有奸佞,狡言欺君,暗伏死士刺杀晋侯,欲坏蔡四百年国祚。我为蔡氏女,国君妹,当助兄长铲除佞臣,抓获真凶,给晋国一个交代。” 这番话出口,百里争便知糟糕,暗道一声不好。 果不其然,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守军顿生哗然。 林珩遇刺非同小可,纵然毫发未伤,蔡国也脱不开干系。蔡欢代蔡侯入贡,专为两国结好,实是肩负重任。怎料事情发生,上至蔡侯下至满朝文武,众口一词将罪过推给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氏族对她早有不满,趁机派人在国内散播流言,声称晋灭郑后,蔡欢心怀怨恨,花言巧语欺骗蔡侯,借入贡行刺杀一事。 其言之凿凿,说得有模有样,流言甚嚣尘上。蔡侯听之任之,非但没有阻拦,反而暗地里推波助澜。 时至今日,蔡人皆以为蔡欢谋刺晋侯,对她心有怨恨。 不想晋国大兵压境,她同公子原一并出现,一席话打破氏族谎言,揭穿事情真相。 “不是欢女所为?” “朝中有奸佞狡言欺君?”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