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目中透出轻蔑之色。收起桌案上的笔墨,在笔洗中轻洗狼毫。 可是,推波助澜之间,也有不能全盘把控的时候。譬如,张淑妃晋位贵妃,之兄被封承恩侯。这些都在杨敏之的意料之外。 两年前,他绝想不到那夜随手救助的小娘子被他送回帽儿胡同的第二日,她的姑姑晋位贵妃,她的父亲被封为承恩侯。一夜之间,她和她的家族在朝堂倾轧和后宫争斗中,被捧到难以企及的位置上。 如懵懂的白兔入猛虎之围。 还记得那日,在红螺寺山间惊鸿一瞥的张家的女儿。 直到那日从红螺寺供奉了祖父的牌位回来,又随秦韬去承恩侯府,认出了当年的张侯爷,两年前的小娘子和红螺寺山间的少女在他脑海中合二为一,他才明白那日为何从她怯弱中暗含愁绪的眼眸中看到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与两年前覆于白兔面具之下的眼眸中透露出来的惊恐的神情,是多么的相似。 冥冥中,她和她家族的命运,在他们满是机关与算计的权斗中,渐渐被改写了。 杨敏之看向自己洗笔的手。 张妃出身低微,育皇次子。是他为了引卢梦麟入彀,暗中施以推手,张妃才得以晋位淑妃。 但,光靠他暗中施为,不足以让张淑妃如此快的晋位贵妃。 可是,若不是两年前元宵节后次日,张淑妃被封为贵妃,卢梦麟又怎会再次被狠狠的推上一把? 心内思绪千回百转。突然醍醐灌顶,如灵境大开。 是万岁。 他和卢梦麟,以朝堂为局,以他人为子,搅动这天下棋局。 而他们,也不过是万岁手上的棋子而已。 他们借万岁的势,利用争储之名,在棋局中互相搏杀。万岁也借势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也许仅仅是封宠爱的女人为贵妃,也许是有意让卢温退出内阁,也许是真的想重新启用父亲进行朝政改革,也许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缘故…… 天威难测。 杨敏之后背冒出涔涔汗意。 犀角莲花笔洗中,从狼毫上洗下来的墨汁墨影成团,散开来,成千丝万缕的图案。 这个笔洗,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李世忠的徒弟、随堂太监李荃所赠。 杨敏之凝眸,若有所思,冲门外道了一声:“阿源!” 进来的却是杨清,神色轻快,笑道:“大公子,您不是让源哥去查看秦大人么?不知跟去了哪里,一时半晌也回不来。早知还不如让我去呢!” 杨敏之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让你当个差就知道躲懒,多轻巧的事也要给我捅个篓子。靠你?你倒说说看,叫你借着去新宅子搬家的机会,探查一下承恩侯府,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知又跑到哪里躲懒去了!” 杨清几步跳到杨敏之身边,委屈道:“阿源一去老半天不回来,也不见您说他一句不好,我的差事办的又好又快,您还老大不满意。” 杨敏之把笔搁到笔架上,靠坐到书案后的椅子上,双手交握托住下巴,专注的看向他。 看到大公子这个表情,杨清收敛起玩笑,竹筒倒黄豆似的说起来。 和杨敏之想的一样,承恩侯府跟承恩侯,就跟那小葱拌豆腐一样,清白的索然无味,干净的泛着傻气。 承恩侯和夫人夫妻恩爱,不论是在老家还是到京城,都没有小妾姨娘或庶出子女。不过侯夫人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据说是多年的老毛病,贵妃请了太医院的太医为其诊治。 承恩侯和贵妃是嫡亲的兄妹,贵妃是遗腹女,还没出生老爹就死了,老娘生下贵妃后没几年也没了。贵妃可以说是被侯爷和侯夫人一手带大的。待侯夫人生了张家大娘子,那时还待字闺中的贵妃又帮忙带小侄女。所以贵妃和侯爷一家的亲厚程度非同寻常。 说完承恩侯,杨清意犹未尽,仿佛怕人偷听似的,犹豫了片刻才悄悄凑到杨敏之身边,好像要说一个天大的秘密:“公子,您知道么?侯爷要给大娘子招赘,我们住的宅子就是准备给大娘子成亲住的,侯爷说日后生了孩儿也要跟他家姓!” 杨敏之挑眉,这倒是他没想到的。时人虽然风气开放,家中只有独女的人家招赘的却不多,赘婿也不大被人瞧得起。 说起侯府千金,杨清眼前浮现的是红螺山上惊艳一瞥,只觉心里的小虫子蠢蠢欲动,愈加话多起来:“大公子,您说我若去跟侯爷毛遂自荐,有没有可能被侯爷选中啊,我不嫌弃当赘婿!听说侯爷千金今年十六,我明年就十五了啊,也才大我一岁……” 话还没说完,哎呦一声,被杨敏之从书案上抄起一本书砸中额头。 “哎呦呦,大公子,您谋杀亲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