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落水之事,到了晚间,阮茵噩梦缠身,挣脱不得。 梦里,她分明是成年模样,却不知怎的走到了侯府的湖边,看见年少的自己在水中扑腾,而一袭华贵狐裘的小君侯站在岸边,眼睁睁看着,嘴边还带着一缕恶劣的笑。 她冲过去摇晃他,求他救救水里的人,他却似乎听不见。 她求救不成,自己跳进了水里,可她忘了自己不通水性,刺骨的凉意让她短暂地清醒,但已经来不及了。她疯狂挣扎着想抓住什么,有一瞬间,她浮出了水面,大喊了一声“救命”,然而很快,又被凶煞的水兽拖进了口中…… “茵茵,醒醒,茵茵……” 一个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大口喘着气睁开了眼,脑子仍是一片混沌,惊恐地看着床边坐着的人,呛咳着质问他:“你为何不救我?小君侯……性命便比旁人更尊贵吗?” 周沉璧愣了一下,伸手将她扶坐起来,揽靠在自己身前,轻问:“做噩梦了?”他只当是睡前说的什么杀人花吓到她了,瞧她脸色煞白,额角渗出细汗,不由拈起衣袖给她擦了一擦,“不怕,我在这。” 阮茵惊魂甫定,心脏仍砰砰跳得极快,神志却渐渐清明,想着方才梦里的场景,再看身边坐着的人,一身月白色睡袍松松散散,深邃的眉眼去了几分锐利,添了一丝温淡清雅,与梦里那个矜贵又恶劣的少年分明是两个人。 恍惚间,问了一句:“周沉璧,你少时可有印象深刻之事?” “嗯?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周沉璧不解。 她目色清冷地看他,没有说话。少顷,自嘲地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叫他去睡,就见他抿了抿唇,说:“确有一事。” 阮茵抬眼。 周沉璧挠了挠额角,神色显得有些尴尬,默了片刻才道:“我少时,曾被个女童揍得一身青紫,数日难消。” “嗯?”阮茵听到“女童”二字,以为说的是她,可听到后面,又似乎不是她——她并未打过他……看来,周沉璧并不记得少时与她的那桩纠葛。也罢,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并未溺死,只是受了些惊吓,他为自保不救人,也情有可原,“那女童为何揍你?” 他这侯门公子,竟有如此吃瘪的时候? 周沉璧说出此事,是为逗她一乐,省得呆呆地陷在噩梦里。此刻见她彻底转醒,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似十分好奇他的糗事,他又深觉自己吃亏了,后悔将如此丢人的事说出来,于是粗声粗气道:“睡觉睡觉……三更半夜的,哪来这么多问题?”说着便扶她往下躺。 阮茵这才发觉,她方才一直半靠在他怀中。一时羞恼不已,猛地推开他,拉起锦被遮住身子,镇定道:“我自己可以。” 周沉璧被她推得踉跄半步,登时支棱起眉眼:“你这小娘子,过河拆桥?” 那神色有几分滑稽,生生可惜了一张好看的脸,什么温淡清雅贵公子,形象全飞了。 阮茵默了默,咕哝一句:“有劳你了。” 站着那位又瞪了她一阵儿,才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姿态,打着哈欠往榻边去了。 阮茵躺回床上,拉起被子蒙到眼下,视线轻轻扫过侧墙边的贵妃榻。 她近来与周沉璧亲近的有些忘形了,这样不好,还是当保持距离……可周沉璧这个人,实在是不讲规矩,叫人防不胜防,许是生在这样的和睦之家吧,他的性子也是坦诚率直,除了爱戏弄人这一点外,还不算太讨厌,她先前为避成婚编排他的那些事,还真是冤枉他了……说起这个,改日需见一见李豹了。 阮茵漫无边际地想着心思,不觉间睡了过去。 一室寂静里,案上红烛爆了个灯花,周沉璧闭着眼,察觉床上的人睡熟了,慢慢弯起唇角,抱臂转了个身,侧躺在榻上。 视线尽头,小娘子一条手臂搭在被子外面,细白的手指抓着被沿。 他悄悄起身,走到床边半蹲下,轻轻拈起她的手臂,移到被子里盖好,又将被沿往下掖了掖,让她的小半张脸露出来。 听着她轻浅的呼吸,周沉璧心中一片柔软,越看越觉得可爱的紧,伸出食指,抵住她脸颊,作怪地按出一个酒窝。 小娘子无知无觉,自顾睡得香甜。 翌日晨起,周沉璧与阮茵去正房请安,又陪着尹菱一起用饭,因周阙昨日便去了营中,故而早饭是三人一起吃的。 饭毕,周沉璧问阮茵:“今日要去胭脂铺吗?” 阮茵愣了一下,不由去看尹菱,犹豫着未答。 尹菱不解:“不想去?也是,做生意哪里有不累的,趁此机会好好歇歇。” “多谢婆母体恤。”阮茵斟酌道,“若婆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