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王府的洗三宴两宫都送了贺礼,当晚入府恭贺的人坐满了王府的院子。 月底,小关氏又平安生下一女,就是不巧撞上早已选定的秋决之期,择名的事情暂且被宗正寺搁置下来。 初四,在皇宫内城东直门与永京外城定远门间闹市口,卫尉寺的人早早配合刑部的规划布下一道密实的人墙,将看热闹的人群拦在法场的行刑台数米之外。 霜降后的永京城寒意袭身,凉风飒飒。 值肃杀时节,行肃杀之事。 人群隔绝之处,帝后二人皆着隆重冠服,玄黑纱榖,衣冠辍缨,身无华彩,神情庄严地深坐闹市高台之上。 “古语有言:天地始肃,不可以赢。今我大周,申严百刑,应承时令,行告天地。奉慎戮之器,预重典之效……” 刑部尚书站在行刑台高点,朗声宣读着告天案文,表情与他宣读时的语气一样波澜老成。 居高临下看着行刑台上一排排狰狞可怖的面目和下面嫉恶如仇的人群,卫令姿忽然明白了大周的百官太后对此坚持的原因。 诛暴得国,帝后观刑,慎刑重律,震慑不法。 安抚民心,莫此为甚! 这样的场合,她和萧彻哪怕只是高坐于此做个摆件,一言不发,便已是最大的用处。 萧彻身后的高官朝臣峨峨俨然,让她时刻不敢懈怠半分。 掠见台下人头攒动、项背交壤,卫令姿眼神反倒忍不住定格在几个小姑娘身上。 那几个小姑娘年岁尚幼,个头矮小,臂弯垂挂着一排排细长的绿色坠穗,对着身旁的人儿卖力兜售着,艰难穿梭的身影在嘈乱堆凑的人群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她出神看了许久,正欲将视线收回时,一个兰苕衫裙的女子进入眼帘。意料之外,她站在其中一个小姑娘面前,买下了两根坠穗。 卫令姿看了下近身,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程璧不知何时离了这高台。 时间渐渐流逝,一番流程下来已近午时。 “王密,将皇后移坐帘后。”萧彻面向百姓,目不旁顾。 他薄唇轻启,吩咐时平静的口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她静静退坐一侧的命妇圈为首正座,王密亲手将台上此处半面黑纱帘幔放下。高台下百姓可以看到她,帘幔又恰好为她朦胧隐去了行刑台的场面。 外及京官女眷,内及各司女官,大多在她身后。 平素里见不到的女眷,难得聚到一个场合,传出些絮絮低语声,压迫感一下子小了不少。 “给刑犯去衣。”正出神间,斩首令牌掷地的声音在众人的嘈杂声中尤为醒耳,主斩官声音高亢激昂,“斩!” 适才还在卫令姿身后窃窃私语的命妇们瞬间安静下来,行刑台四周拥挤的人群目光也聚拢起来。 卫令姿对自己的承受能力有自知之明,顿时紧张起来。 当一个人觉得恐惧的时候,转移注意力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萧彻身上。她很想看一看,看看萧彻此时神色是否如当日渝州城外阴戾狠绝。而她视线越过萧瑟秋风中摇曳挥舞的黑纱,看到的是他侧颜麻木冷毅,无动于衷。 风声过耳,像极了万恶之人的呜咽哀嚎。 她这个角度,看不到最惊恐的一幕,甚至连利刃触钝的声音都听不到,只能在余光里见到隐约瞧见迸溅出的殷红血色。 尘嚣飞扬,她不自觉摒心静气。然而再极力的克制,也抵不住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之气放肆侵袭,惹来她腹中一阵翻涌。 “唔……” 强忍不适徒劳无功。 “娘娘!”绿珠赶紧扶住自家主子欲倾的身子。 卫令姿感觉自己下一刻便要吐出来的当口,一人从身后出来,将一个香囊送到她口鼻之间:“娘娘,闻一闻薄荷会好一些。” 听到宁夫人声音关切柔软,卫令姿顿觉安心,闭眼静嗅香囊中的薄荷香。 薄荷之气驱散她鼻腔中的浑浊腥稠,心肺顿时令她清爽舒适。 一只手默默探上她的手腕。 秋意里指尖的冰凉传递入她的感知,她忽地抽手,香囊也被她这一动作震得落在脚边。卫令姿睁眼看向宁夫人,反顺着宁夫人的方向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她就跟在宁夫人身后。 香囊静静躺在她不远处。 凤座后头,大多人都无心她这里的动静,早已被行刑台上的一幕吓到偏过了头。第一直觉,她感受到有双善窥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如芒刺在背。 绿珠暗暗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