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卫令姿醒来时周围静谧,触手身侧,空无一人。内室有些微弱烛光,轩窗外天色黑沉,辨不出时辰。 她起身靠近案边,用剪刀挑了灯芯,环顾四周,望了一眼木桁架上的玄色衮服,思绪莫名。 走出内室,卫令姿立于凤仪宫院中,她的寝衣被夜风吹动,垂至腰际的发也被舞得飞扬。 守夜的两个小侍女听到动静小跑过来:“娘娘醒了?” “什么时辰了?”卫令姿轻搓手背,感知到些许凉意。 “回娘娘,刚打过四更。”小侍女回道。 卫令姿“嗯”了一声后问道:“王密呢?是不是跟陛下去奉泰宫了?” 小侍女对视一眼,随后一脸懵。 “皇后可是在寻朕?”此时,内室却传来一道慵懒的男声。随之,廊下宫灯照见萧彻出现,身姿颀长,面容俊逸,似笑非笑。 卫令姿定睛确定一番。他披着一袭深灰色中衣悠然现身,倒是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乱。 待看到卫令姿衣着单薄,萧彻大步流星将身上中衣拢到了她的身上,狭目垂敛,一把将其打横抱起:“永京夜凉,易入风邪,你想从明日起喝太医开的那些苦兮兮的药?” 两脚腾空,她下意识揪住萧彻的衣领。 进内室后将卫令姿放靠到床头,萧彻同她相对而坐。 眼前之人面色如常,神情清畅,目光明锐。与她入睡前所见的悲恸伤心、神情迷离的萧彻判若两人。 卫令姿视线落在木桁上的玄袍,想到她出去前特地看过一圈不见萧彻,心下忽然升起些不由分说的疑虑:“陛下方才去了哪里?” “没有睡意,到旁边书架上找本书。”萧彻将被子盖到二人身上,又把卫令姿微凉的双脚捞到怀中。 修长的双手覆在她的脚背,揉搓着被夜风吹得有些发凉的肌肤。 卫令姿听萧彻答得悠然自若,再看案上烛台边确实多了本书,这才放下疑虑:“陛下失眠,是不放心将奉泰宫之事交给姜上相处置?” “朕一开始的计划就是让他处理,何来的不放心?”萧彻不置可否,轻笑看她。 一开始的计划? 卫令姿后背一僵,听懂当中关窍,也明白了萧彻的判若两人。 她的脚明明可以感觉到萧彻的怀抱宽厚温暖,可她心里却一点暖意都感觉不到:“整顿六部人事,确实无人比姜上相更为合适。” 萧彻抬眼看她:“朕的这个舅舅,朝堂强势,进言犀利,以硬碰硬很是难缠,唯有以亲情为掣,民心做肘,才能让他心软松口。” “若无意外,今夜之后……吏部、工部会有一次大的官员变动吧?”说出口,她心中也随之有了定论。 萧彻也不掩饰心思:“为了维护皇室,为了百姓民心。他是明势之人。” “门灾之事,舆论所向,尚可操纵。臣妾不明,陛下就如此自信一切会于今夜发作?”她不由自主屏气凝神。 节庆宫宴,一个百官命妇都可亲眼目睹的发作时机。 今夜奉泰宫门灾不是不测,而是注定? “有势借势,无势造势,势在人为。” 萧彻怡然自得,云淡风轻道,“以绿矾煅炼而得的绿矾油腐蚀石岩只是须臾之功,动梁柱之中几块榫卯就更不在话下。腐坏的朽木,到了适当时机有人稍稍带力就撑不住了。” 他答得漫不经心,似是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联想几日前校武场高台上他的一句“明日起别去奉泰宫了”,再看萧彻薄唇张合说得越轻巧,她越觉得自己看不清他。 哪怕他是在同她交心剖清此事。 “如此厉害之物,陛下轻取颇为惹眼,一定得来不易吧。”说着,她将脚从萧彻怀中抽出,人也下意识往后靠了靠,仿佛如此就能将萧彻看得更清晰真切一些。 奈何夜色无边,零星烛光的晕影只能落在他的左侧脸上。 “绿矾油常贡军中沥新刀剑清锈去蚀之用,虽然管控严密,倒也并非不可得之物,一星半点的避人耳目即可。” 萧彻的侧面被烛光映出一道光亮,近乎完美的轮廓投于床幔之上,“民间方术常用绿矾,私下淬炼之人不在少数。” “陛下可想过,姜家的女儿还住在奉泰宫中?万一出了偏差……” 卫令姿欲言又止,努力在萧彻脸上找出一丝破绽,“是以陛下才不反对太后娘娘的提议让姜嫣操持宫宴?” 他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眉头微挑。端视她良久后,说道:“你在意姜嫣?” 被萧彻的目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