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昏时见她尚未觉出任何异常之态,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便难过至此么…… ——因为宋成毓而难过至此。 这个认知,让章启心下没来由涌上一阵烦躁,自上次在凤池边听闻了盛玉英之话,他便着人去查此事了,一直隐而不发便是想等个合理的名头。 虞家必须退婚,章启想,便是虞太傅如今尚心存惋惜,日后他也会让虞太傅对宋成毓彻底失望。 可他没想过她会这样难过。 也是,毕竟青梅竹马的情谊,一朝被人打破,难免难过。 那日在凤池旁,盛玉英所讲的话尤在耳侧。“青梅竹马,呵 ……一直被人当猴戏耍,被人蒙在鼓里,她还丝毫不知情呢,她一心为宋成毓着想,像个——傻子……” 仿佛被人敲了一记警钟,章启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寒意,开口道:“别哭了。宋成毓为人谨慎,处事圆滑,待你并非真心,不值得你如此。” 虞秋烟紧紧抿着嘴,害怕泄出哽咽声,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听到章启的声音便忍不住泪水,想起启言愈发忍不住泪水。 前世在湖边,她放花灯时,曾经祈下的愿望之一是,来时不要再做虞秋烟。 可再一转眼,她还是虞秋烟,回到了三年前。 经历了这么多,她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会因为这些事情难过。 章启掩下眸底烦躁,一字一句道:“本王倒是知晓得比太傅还要多几分。且不论远的,便从宋成毓初中进士开始,他初从虞府搬出去时,盛府的丫鬟可是宋家新宅的常客,虞小姐可知晓?更遑论这二人多次里应外合,私下传情由来已久,这些虞太傅可告知于你了?再论近的,去岁年末,宋成毓初回京之时,你可是在等他?那一日可等到了?虞小姐总该知道他去了何处。” 尽管章启尽力克制,可说出口的嗓音还是极冷。 他声声追问,虞秋烟哭得愈发厉害了。 这个人,分明是启言又不像启言,若是启言,一定早就安慰她了,可眼前这哪里是安慰,分明是扒着她耳朵告诉她“你被骗了好多年你还不知情,你傻得可以”。 是觉得她哭得还不够狼狈吗? 一开始,虞秋烟还沉浸在对虞衡的失望之中,可后来听完他冰凉冷淡地讲完宋成毓为人堪忧,又追问了好长一番话,到后来哭的意味全然变了。 章启还在讲:“你在梁府寿宴之时所饮的酒中便下了番叶,只是你不喜青梅未着道罢了。那番叶就是宋成毓动的手脚。” 他拖腔带调地问:“虞小姐觉得宋成毓是有心,还是——无意?” 他看过来的眸中仿佛凝着一块寒冰。 虞秋烟不知哪来的勇气,抬手将人锤了一把—— “……你才是有心的。”她带着鼻音道,“谁为宋成毓难过了?” 她杏眼圆睁,黑眸之下还蕴着水波盈盈。 章启几乎怔在了原地,半晌才听见自己重复了一遍,喃喃道:“不是为宋成毓?” “不是。”虞秋烟长睫闪了闪,又掉了一滴眼泪。 “那是因何而哭?” 她抬起手背擦了擦,可许是哭得太久了,一时还是控制不住,眨了眨眼睛又是一滴泪滚过手背。 她想从袖袋中取出手帕,可是蹲在地上太久了,长袖也卷在一起,手帕许久都没掏出来,索性甩开了衣袖,连凌乱的发丝都忘了理会,便抬手使劲地擦揉着眼睛,引得眼尾泛起深红一片。 ——手忙脚乱的。 章启叹了口气,抬起手,蜷起的指尖缓缓张开,一点点拨开了她鬓边的青丝,将乱发缓缓拨到她身后。 ——好在她没有再避开。 她半张面容完全展露,不着粉黛的面上莹润如月色皎皎,眼尾与鼻尖都泛着粉色,长睫沾了水,连成一片,眸底仿佛连着一片乌云,又开始泪滚金波。 章启拂顺她的衣袖,将那被扯落的堪堪挂在袖摆边缘的帕子取了出来。 “虞小姐,越矩了。” 若真说越矩,可早就越得不知到哪儿去了。 抚到面颊的力道很轻,她没有动,任由章启一点一点替她擦干净了泪水。 远处的黑陶瓦面之上是一片宛如泼墨的夜色,点点星子点缀其中,粲然生辉。 空中弥漫着一股温暖的草木香气,旺财还围着二人打着转,时不时发出疑惑的叫唤声。 章启收了手,将手帕递还给她,伸手抚了抚虞秋烟的发顶。 “别再哭了。夜间寒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