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淡月西悬。 陆令遥端坐在落地罩后,静默地凝视着腕间,灵力割出一条笔直的血痕,蜿蜒成一道血线,流入案前的白瓷杯中。 这屋内门窗紧闭,密不透风,血腥气浓重萦绕,久久不散,细闻之下还有一股腥甜的异香。 萧炽嗅觉灵敏,被这股味道扰的头昏脑胀,悄悄扯了陆令遥逶迤在地的长袖,把头死死埋在里面。 锦缎罩住口鼻,隔绝了那股浓馥的血气,取而代之的是扑鼻而来的玉簪花香。 比那血腥气好闻不少。 萧炽整只脑袋蒙在其中,隔绝了视线,在昏暗的光线中漫无边际地走神儿。 这地仙一身水灵根,喜欢长在湖边池旁的玉簪倒也不奇怪。 李秀才把那杯红中泛金的血放到翘头案的画瓶旁,回身略有迟疑:“多谢江夫人赐血,只是不知那小精怪受不受得住神血,若是...” 陆令遥抹去手腕残留的血印,抬眼道:“你不是说她妖力虚弱吗,这杯神血至少能让她撑到你离开这里的那一日,比起你的血,效用要好上不少。” 李秀才一颗心落回肚子里,道了谢,也坐在一旁沉静着等待。 陆令遥轻抬了一下食指,她腕间似乎从未被割开般愈合如初,青色的灵力星星点点散开,李秀才臂上深深浅浅的刀痕也随之不见。 她瞧了眼案前的线香,只剩下一缕游丝般的烟气和一点将熄未熄的火星。 这柱香,就快要燃尽了。 “亥时快过了,她今日不来了吗?”陆令遥看向李秀才。 李秀才估摸了一下时辰,回道:“快了,她每回都是亥子交接之时从窗外攀进来。” 李秀才话音才落,窗扇无声无息地开了个小缝,仿佛被什么人轻轻推了一下。 屋外清风徐进,线香的最后一抹余烬啪嗒落下,落成一个小小的灰堆。 子时到了。 窗户的缝隙中,慢慢钻出一只扁平的小黑影,那小黑影轻车熟路地跳到画瓶的敞口边缘,攀住一片萎蔫的竹叶,沿着枝叶滑移而下,悄然无声地落入那碗盛满了血的白瓷杯中。 不过片刻,白瓷杯中的血就见了底,连一丝血珠都没有剩下。 小黑影似乎有了力气,自瓷杯中爬出来,伸出两片小而短的胳膊,将窗户推了个半开,跳了下去,不一会儿又拖了一只蜜瓜大小的麻袋上来,“咚”得一声扔在桌上。 陆令遥不合时宜地有些想笑,这小精怪哼哧哼哧爬上爬下的模样,怪惹人怜爱的。 小黑影放好麻袋,煞有其事地拍拍手,转身就要跳窗而走。 陆令遥不再等,两指一挥,窗扇猛然关上,屋内灯火盏盏燃起,亮如白昼。 她的灵力拧成一道莹澈的水绳,快如闪电般击向小黑影,又在接触到她的一瞬,攻势收起,转而温柔地缠上小黑影单薄的身子。 李秀才猛然起身,吓出一身冷汗,方才那道水绳之快,自他面前掠过掀起的风如刀刃般割人。 他险些以为这江夫人要出尔反尔,杀了那小精怪。 小精怪被水绳缚住,也不挣扎,呆呆地悬在半空,半点儿也不动。 李秀才瞧着案前悬着那只呆若木鸡的影,忙侧身站到小黑影前面,“江夫人,这精怪胆小,还请江夫人莫要吓她。” 萧炽从袍袖下探出虎头,抬眸瞥了一眼,对李秀才嗤道:“是么?我怎么看着她不像是被吓到了。” 陆令遥轻笑了一声,接着萧炽的话道:“没错,倒像是胸有成竹,早就知道我们在此等她了。” 陆令遥轻轻将那小精怪拉过来,双指拈起,见这片精怪实在脆弱得很,只好放在手心,细细打量。 巴掌大小,薄薄的一片,兴许是刚吸完血的缘故,浑身殷红,入手还有几分重量,有裙有裳,眉眼俱全。 是一枚纸人。 连眼尾泪痣都剪得活灵活现的纸人。 李秀才看着陆令遥手中的红纸人,错愕在旁,不由得喃喃道:“怎么会是个纸人呢?” 陆令遥奇怪地看向他:“你之前没见过她的真身?” 李秀才摇摇头道:“没见过,她也不同我说话,是我那日醒来,她在我书案前写了字,我才知道我带了只小精怪回来。” 陆令遥垂眸,视线在纸人精巧的面庞上一顿,道:“她不是不同你说话,她是说不了话。” 李秀才一愣,随着陆令遥看去,只见她手心躺的红纸人檀口微张,张合之间,唇间扯起数根交错的红线,将两片薄唇牢牢地缝在了一起,诡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