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可是阿青不懂事,他懂。 他不能纵着私欲,冷眼旁观她跌落云端,再来以“好好待她”作为补偿。 阿青最好的归宿,就是按照父兄安排,嫁给那位身份与他天差地别的卫氏列侯。 恼他也好,恨他也罢,得让她打消私奔的念头,绝了对他的懵懂情意。 待她日后绿叶成荫子满枝,再回首前尘,说不定早就忘了他是谁了。 驳回了她,惹她发怒,让她难过,只须难过这一时。好过贫贱夫妻百事哀,他拼了性命也无法维护她不受人欺侮,让她流一世的泪。 卫青平静地、平静到近于无动于衷,冷漠无情地施礼道: “青不堪为配,贵人自去。日后若方便时,不妨念在旧情面上,略为关照一二,不胜感激。” 阿青怔住了。 她来之前想到过,卫青一向谨慎,肯定不会一说就答应。厉色疾言、严词拒绝也不大可能,他素来和柔。 最大可能是怀柔,先应下,再摆事实,讲道理,哄她听话,让她回去。 她坚决些,强硬些,他必然松口。 往来那么多年,她胡闹的时候多了,脾气上来不管不顾也是有的,他从来没成功拒绝过她。 没想到他还有新手段,装陌路人来激她。 尽管这样想着给自己壮胆,有两人多年的交情和了解铺垫,她还是有些怕了。 怕她被关起来的一年多,卫青一个人偷偷长大了,把她当做长不大的孩童,放在过去的记忆里,不肯带到今后。 她揽着卫青的脖颈,踮起脚尖,没头没脑地贴上去乱拱,脸埋在他的肩窝,大声道: “阿青,我不要嫁给他,我只要嫁给你!” 她不知道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 也不知道卫青在逼回眼泪,克制住不能拍拍她的背让她平静下来,更说不出第二句伤人的话。 一阵令她难堪得,几乎想要跳下附近崭新的、不知名池子的沉默。 沉默持续越来越久,阿青抖得越来越厉害。 最终她到底还是退出了他的怀抱,眼中光芒扭曲,火星失控四迸,对着看不出喜怒表情的卫青尖叫: “我知道你的手段,别拿‘不出声’搪塞我!不用你赌咒发誓,给我一句准话,你亲口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对我并无半分情谊,过往七年相处,全是我在自作多情!今日说开了挑明了告诉我,以后别再烦你,免得我再自找无趣!” 说这么一句话似乎没有任何难度。 可是卫青再怎么竭尽全力,却连嘴都张不开,更别提吐出一个字。 阿青眼里的火焰燃烧愈发盛大,炽热加剧到某一刻,焰色的红光转为纯青。她笑着颔首总结道: “好啊,好啊。你说不出来。那我来说罢。” 他们一起长大,卫青当然知道她想要刺人的时候,言语有多锋利。 眼睁睁地看着她嬉笑怒骂,做好了被她跳着脚喷个狗血淋头的心理准备,知道她即将说出比他所言更加伤人百倍的话语。 垂头静待,洗耳恭听。无论她说什么,都是他咎由自取。 “你们都爱说我不淑女,不懂事,我听得见,又不是没长耳朵,不乐意听而已。” 她先自嘲一句,接着承认道: “阿青,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前面的额发刚长到眉毛,后面的短发还不及肩,那时认你做郎君,还不懂郎君是我甚么人,想你长久陪我玩罢了,是孩子话没错。” 卫青也想起了那时,撞向阿郑的一团小小红云,心头揪得越发紧了。从小到大,她一直在维护他,从未改变。 “先帝崩逝,天子登基,改元后我们在舅母府上重逢,你十二,我十一。我们去盖侯府外的苦李树上看蹋鞠,我不小心掉了下来,你怎么做的还记得么?” 卫青努力回忆,只记得他扛着阿青在穿街过巷地跑。她最喜欢的鞋履跑丢了,为此难过来着。因此他求了三姊子夫,帮他重新做一双绣云纹的丝履。 三姊笑话他一通,说他知晓讨小女郎欢心了。做了极好看的一双,但是礼物没送出去,阿母不让。 阿青观他神色,见着他脸上浮出又甜蜜又心酸的表情,不知怎的,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松了,继续说道: “你果然记得。我掉下去,你想都不想,就扑过来垫在我身子底下。那时我只觉得你很好,很好很好。年岁越大,见到的人越多,才越发笃定,不会再有第二个‘想都不想’的呆子,会为了陪我跳下去。” 她咬着唇,声音哽咽,望着